护卫率先下了马,在马车门前恭候,不久,一名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下了车,一下车他马上退到马车门边等候,接着一名身穿着藏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下了马车。
这男子有着面如冠玉的好相貌,高贵凛然的气质,脸上挂着让人读不出思绪的淡然神情,带着与他年轻脸庞不符合的沉稳内敛。
他是耿钰棠,耿记现任的年轻当家,几乎每隔个两三天就会来巡视京城里的各个铺子。
他命护卫留在店外,朝店内跨出步伐,中年男子随即跟上。
中年男子名叫梁德,从年轻时就服侍耿老爷,不仅做事细心能干,还拥有一身武艺,是耿老爷相当重用的人,耿老爷三年前过世后便改服侍耿钰棠这个新当家。
此时铺子里的生意很好,有许多客人,除了有伙计们前来招呼耿钰棠,亦有不少客人认出他来,其中有好几名是替主子来采买的年轻丫鬟。
像这样的大铺子,因为专供一些高档昂贵的货,因此有不少富贵人家都会派下人来采买,而这些丫鬟们见到耿钰棠,一个个脸都红了——
「这不是耿当家吗?」
「本人真的好俊啊……」
「可不是……我快晕了……」
除了年轻丫鬟,店内也有好几个妇人眼神发直的盯着耿钰棠看,简直迷翻了一干女人。
耿钰棠见众多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朝那些方向轻轻颔首回礼,这才走往柜台。
「他刚刚在看我……」
「不,是在看我……」
「你少胡说了,他明明是在看我……」
女人们争先恐后的说,都快打架了。
而原本在柜台里看帐的刘掌柜,听到女人的争执声才发现耿钰棠的到来,赶紧走出柜台迎接,「当家,您来了,我方才在看帐,没注意到。」
耿钰棠不以为意,直接问:「店里没什么事吧?」
「是,没什么事,和平常一样客人很多……」要是知道当家您今天会来,那些千金小姐们一定会拔腿跑来,铺子里会塞得人满为患!
这句话刘掌柜当然只敢在心里腹诽,接着他赶紧拿出进货的帐本,朝耿钰棠禀报道:「当家,这是最近进的几个新货的帐,卖得挺不错的。」
耿钰棠看了看帐本,「那就继续进货吧,你自己作主就好。」
「当家,那个……」梁德附耳过来,提醒他待会儿有一桩生意要谈,必须提早离开。
耿钰棠转而朝刘掌柜道:「既然没有特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当家,请您等等!」刘掌柜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马上进柜台取了个青色瓶子出来,「当家,在您来之前有个年轻夫人拿着这个东西要来店里寄卖,她说这个叫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是用来洗头的,可寄卖费她说负担不起……当家,这洗发精真是个好东西,比皂角还好用,我想说,能不能再压低寄卖费……」
耿记旗下的铺子都可供人寄卖,有个公定的寄卖费,但耿钰棠也让掌柜们有减降寄卖费的空间,刘掌柜居然还想降到比两百文更低,这真是让耿钰棠好奇极了,那个叫天然草本花香的洗发精到底是什么好货?
耿钰棠做了那么久的生意,还真没听过这种叫洗发精的东西,「刘掌柜,你说这个用来洗头的东西比皂角好用,是当真很好用吗?不是那位夫人苦苦哀求你,看起来很可怜,你才想替她说话的吗?」
耿钰棠一出口就犀利得吓人,刘掌柜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要是每个人都想将寄卖费减到最低,甚至低于公定金额,那整个店铺都用来做慈善就好,不必赚钱了。
刘掌柜冒了汗,猛摇头道:「不,当家,绝对不是!是这洗发精真的很好用……」他马上滴了几滴在手心,搓揉出泡沫,照着陶欣然说的介绍起来,又把青色瓶子递到耿钰棠面前。
「当家,您闻闻,这里头还有茉莉花香,闻起来清香舒服……那位夫人将这瓶子留下来说要让当家您试用。当家,您不妨找几个人来试用看看,好不好用一用便知,届时您再决定要不要降价让她寄卖也不迟。」他又多补了一句,「那位夫人说,只要能让她寄卖,卖得好,她说让咱们店里再多抽几成也没问题。」
「不管这东西好不好用,那位夫人口才确实是好的。」耿钰棠暗指刘掌柜被她几句话说服得服服贴贴,见刘掌柜心虚的垂下头,这才接过青色瓶子。
一闻,淡淡的茉利香气立即扑鼻,隐约的他还嗅到了药材的香气,「这个东西倒挺稀奇的。」
在商言商,他不会错过对生意有益的商品,他一手将瓶子举向梁德的方向,梁德立即意会的取走。
「走了。」耿钰棠朝店铺门口迈去,梁德跟随在后。
「当家慢走。」刘掌柜知道当家不喜他们一干人放下工作送他到门口,只在原地躬身相送。他已经帮那位陶夫人将这洗发精带给当家了,只希望能为她带来好消息。
耿钰棠忙到傍晚才回耿府,一进府没多久,府内的王总管便赶紧走来迎接。
「大少爷,夫人在饭厅等您用膳。」
耿钰棠嘴角若有似无的一扬,消息真灵通,知道他今晚没有应酬,不过下午他和客户谈生意时喝了一点酒,染上酒气。
「我先更衣再过去,请夫人稍等。」
一刻钟后,饭桌上备好各式各样精致的菜色,耿钰棠和耿夫人汪氏相对而坐。
耿家的主母汪氏年约五旬,样貌身材保养得宜,看得出年轻时貌美秀丽,此时她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儿子,亲自替他布菜。
「钰棠,多吃点,你好不容易得了空在家里用膳,我吩咐厨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可会比外面饭馆酒馆吃的菜还合你胃口。」
「娘,您也多吃点。」耿钰棠同样为娘亲布菜。
「好、好,快吃吧,你也饿了。」汪氏举筷用膳,知道她没开动,重视礼数的儿子是不会吃的。
耿钰棠见她吃了才开始用膳,他吃得十分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天成的优雅。
汪氏则吃得不太专心,频频睇向儿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朝身边的洪嬷嬷使了眼色,洪嬷嬷离开了下,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本画册。
汪氏朝儿子深意地笑道:「钰棠,娘手上有一本画册,里面是各个名门闺秀的画像,你现在得空就顺便看看吧。」她又补充了句,「得仔细一点的看呀!」
耿钰棠目光对上洪嬷嬷手上的画册,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早点回家不会有好事,只会被唠叨。
耿钰棠不好驳了母亲的好意,朝梁德道:「德叔,拿过来吧。」
「是。」梁德向前从洪嬷嬷手中接过画册,再双手递给主子。
耿钰棠搁下筷子,接过画册,如母亲所愿的仔细看。
「如何,有喜欢的姑娘吗?」汪氏看儿子翻画册了,期待的望着他。
耿钰棠在翻完后,不感兴趣的阖了上,「她们不行,还不够格。」
汪氏看儿子这么挑,都咋舌了,「这画册里的都是出身名门且相貌一流的适婚姑娘,哪里不够格?」
「既然我要娶妻,当然要娶个跟耿记并驾齐驱的商家之女,这里面都是书香世家,要不就是小商家的闺秀,当然不够格。」
耿钰棠身为耿记继承人,本身对成亲这事是没有兴趣的,认为娶妻不过是用来传承香火,既然要娶,他当然要娶个能为耿记带来最大利益的女人才划算。
汪氏听得气结,她真是生了个满脑子只有赚钱的儿子,连婚姻都只想用来得到最大的利益,她叹气道:「我们已经家财万贯了,真的不必再娶个跟耿记一样有钱的商家女,只要家世不差,人品好的姑娘就好,最重要的是,要是你真心喜欢的……」
她和死去的丈夫是青梅竹马,因相爱而结为夫妻,所以她希望儿子能娶个喜欢的姑娘为妻,而不是只有利益的联姻。
「娘,儿子的终身大事会自己看着办的,您不必操心。」说完后,耿钰棠低头用起膳来。
要如何看着办?等他挑到最满意的妻子,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汪氏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妻子你就自己挑,但你必须先纳个妾室。」至少要让她在这两年内抱到孙子,她那些手帕交的儿子个个都娶妻生子了,让她欣羡不已。
「纳妾?」耿钰棠以为已经结束这个话题了,没想到母亲还不饶过他。
汪氏瞧儿子这诧异的眼神,哼道:「难道要你纳个妾也这么难吗?身分也要配得上你这个耿家大少爷吗?」
梁德看夫人都动怒了,略不安的瞥向耿钰棠,只见他垂下眼后便八风不动,一句话都不说,显然是怕夫人再唠叨。
汪氏看出儿子懒得理她,为了让儿子纳妾,她开始说起纳妾的好处,「钰棠,你平日工作那么忙,身边有个贴心的女人服侍你、照顾你,有什么不好的?而且还能帮你生孩子,让耿家先有后也是好事……」
耿钰棠总算听出娘亲最终目的是想抱孙子,对他来说这完全不急,反正他迟早会娶妻生子,纳妾就算了,他深深认为,后宅女人一多就会不安宁。
当然他聪明的没说出口,好专心用膳,免得这一顿饭老吃不完,用完膳后他还得到书房看帐本,忙得很。
汪氏见儿子没开口拒绝,以为他听得进去,打着美美的主意继续说:「过两天府里会进一批新的丫鬟,你就从中挑一个顺眼的吧,长得美不美是其次,人品是最重要的,可不能找个有野心的,就像当年那个崔氏,一个卖入府里的农家女,身分这么低,当个丫鬟就有安稳的日子了,她却贪求荣华富贵对你爹下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当了妾……」
话峰一转,汪氏提到了丈夫唯一的妾室崔姨娘。
汪氏和死去的耿老爷婚姻美满,因此格外怨恨崔姨娘过去为攀高枝向丈夫下药一事,一直将这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记得牢牢的,三不五时就拿出来一骂。
不过汪氏骂归骂,为证明自己有着身为主母的大度,对崔姨娘和她生下的庶子倒也不差,该给的月钱和用度都有给,顶多嘴巴上酸个几句。
崔姨娘似乎自知没手段没靠山斗不过她这主母,聪明得总在她面前夹着尾巴示弱,让汪氏想故意刁难都难。
汪氏愈说愈气,又想到崔氏的侄女,「崔氏那个侄女就跟她一个模样,都是有野心想攀高枝的女人,要不怎么会突然以探亲的名义住进府里,当自个儿家的一住就住上一个月,不时找尽机会在你面前晃!四月时你押货上苏州,顺路送她回苏州的老家一趟,我当真怕这途中出了什么事,毕竟是那个崔氏拜托你送她一程的,也不知安了什么鬼心眼,幸好最后没出差错!」
耿钰棠手里的汤匙突地自指尖滑落,轻锵了一声跌入碗里。
「怎么了?」汪氏看向儿子,她有说了什么让他吓一跳的事吗?
「没事,手滑。」耿钰棠神色泰然的拾起汤匙,重新舀汤喝。
她这儿子在饭席间从不会失礼的,他会手滑?汪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候,耿钰棠朝梁德道:「德叔,今天去千祥铺时不是拿了个东西回来吗?你去拿过来吧。」
「是。」
见梁德离开,耿钰棠朝母亲噙着笑道:「娘,我有好东西要给您,差点都忘了。」
「什么东西?那么稀奇吗?」
「是很稀奇。」耿钰棠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了。
汪氏见儿子这么神秘兮兮的,被转移了心思,不再多想先前觉得儿子哪里不对劲的事,更忘了要游说他纳妾。
不久,梁德带来了青色瓶子,汪氏迫不及待的招了手,梁德直接交给她。
「娘,先滴个几滴在手心上闻闻吧。」耿钰棠对着她道。
汪氏依言倒入手心,像什么汁液,她凑近一嗅,「好香啊!这是茉莉香吧?」
「再轻搓几下。」
汪氏照做,只见那汁液神奇的在手心起了泡沫,她睁亮了眼,「这是什么玩意啊,都起泡了!」
耿钰棠将刘掌柜介绍的说词说了一遍。
汪氏听得大感兴趣,「没见过这种用来洗头的东西。」她招来洪嬷嬷,「你闻闻看,是不是很香?」她见洪嬷嬷点了头,自个儿又闻了闻,脸上带着陶醉。
「娘,您找几个人来试用这洗发精,好用的话,我再决定让它放在铺里寄卖。」
「这没问题,我自己都想试试呢。」
见母亲兴致勃勃,心思都放在这洗发精上,耿钰棠暗自吁了口气。
用完膳,耿钰棠回到自个儿的院落,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侧过脸,看起来上头带有阴影。
「小心点,在扬州那一晚发生的事,绝不能被我母亲知道。」
梁德低头遵从的道:「是。」
陶欣然从耿记回来后就待在家里等好消息。
然而她的心情从最初的雀跃,频频在家门前翘首以盼,到最后觉得等待实在太无聊,干脆用打扫来打发时间。
当然打扫也是不被允许的,陶家夫妇千交代万交代她什么都不必做,以免动了胎气,但孕妇也要适当运动才行,她便偷偷扫地,再偷偷做菜给他们吃,虽然叔叔和婶婶总会叨念她,但也会夸她把地扫得很干净,做菜有进步。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直都没有耿记的人过来。
当初她是不是该多找几家铺子试试?陶欣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实在是当初那个刘掌柜人太好了,让她怀抱着很大的希望,以至于她没想过要找其他店铺寄卖,现在随着等待的日子过去,她不禁焦虑起来。
「不行!我要对我做的洗发精有信心才对,或许这两天就有好消息了,再多等等吧!」
陶欣然鼓励完自己便去厨房煮饭,煮完饭,她听到门前传来声音,心想应该是叔叔婶婶从市集回来了。
怎料一踏出厨房,就见牛车是隔壁王大叔驾回来的,叔叔被婶婶和王大叔一起搀扶下车,而他的左腿上绑了个木板。
陶欣然脑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能先跟着他们进厅里再说,看到叔叔坐好,她这才发问道:「叔叔怎么受伤的?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叔忍不住骂道:「真是没有天理啊,做好事也会遇到这种事,挨了一身伤还……」
「什么事都没有!」陶大海大喝出声掩盖王大叔的嗓门,朝陶欣然道:「就不小心跌了一跤……我老了,这老骨头一撞就变成这样,真是不中用啊!」
听丈夫这么说,杨氏顺势的道:「是啊,你叔叔真是不禁摔!欣欣,别担心,你叔叔有去看过大夫了,大夫已经帮他把骨头接好,只要休养个三个月就可以康复了。」
摔个一跤会严重到骨折?陶欣然明显看出他们两人蓄意隐瞒她,她朝王大叔继续问道:「王大叔,究竟出了什么事?」
王大叔脸色略显古怪,看起来是想说,但碍着陶家夫妇的眼色不敢说。
陶大海拉高嗓门赶人道:「好了,老王,你快回去吧,你不是还有很急的事要办吗?」
王大叔抓了抓头,「对,我想起来我有急事要办,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吧。」
「老王,真是谢谢你的帮忙。」杨氏朝他道谢,并送王大叔到门边。
她一折回厅里,就见陶欣然一脸怀疑的盯着丈夫看,此时也看向她,她心虚地敛下眼。
「欣欣,你做好饭了吧,我们先吃饭吧,你现在是孕妇可不能挨饿……」
陶欣然真的觉得两人闪避她的目光很古怪,而且仔细瞧,叔叔脸上也有几处淤青,这不寻常。
「婶婶,叔叔是被谁打成这样的?不说清楚,我今天就不吃饭!」
两个人都被这句话吓到了,陶欣然现在怀着身孕,哪能一天不吃饭?
夫妻俩干瞪眼,不知道该怎么办,终于,陶大海出声澄清,「我可不是只有挨打的分……」
杨氏像是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朝他暴怒道:「是!你不挨打,你都打别人!那是别人家的逃妾,人家丈夫要把人带回去,你凭什么阻止,还逞强和对方的护卫打起来,一次打十个!」
陶欣然听得吃惊,叔叔是长得高大健壮,但她还当真不知道他这么英勇,能以一抵十,他应该去当护院保镖,而不是在市集摆摊卖杂货。
「我看她满脸是伤,怕她被她的丈夫捉回去会被打得半死,才想劝劝的,哪里知道对方那么野蛮,硬是要把人拉走,我这才忍不住出拳……」
「要耍威风也要看看对方是什么人物,那人可是京城里最有势力的市井流氓!现在可好了,对方要你赔医药费,说是三天后没拿到钱就跟你没完,你看要怎么办!」
陶欣然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叔叔并没有做错事,他只是想从流氓手中救人而已,竟反过来被威胁赔医药费,她愤愤不平的道:「叔叔也被打成重伤了,他们也得赔我们医药费!再说,对方是个流氓,不是可以报官吗?」
杨氏无奈的摇了头,「对方就仗着你叔叔先打人这一点,说是你叔叔蓄意挑衅,又指责你叔叔打伤了他十名护卫,明明只是轻伤,却说成重伤,把你叔叔说得有多十恶不赦,再加上那流氓和官爷关系很好,真的告上官府,他大概塞个钱就没事了,可我们只是小老百姓,除了要赔钱,可能还会吃上官司被捉去关……」
「可恶!」陶大海无法反驳妻子所说的,他那充满皱纹的老脸紧拧着,似在后悔冲动行事,可是……「可是不救她,她真的会被打死的!」
「那你有成功救了她吗?你根本是无端自找麻烦,惹上一身腥!」杨氏叉着腰骂他。
「我自找麻烦?」他指着她的鼻子,「我想起来了,还不是因为你在我耳边叨念着说那个姑娘好可怜,跟咱们欣欣年纪差不多大,却嫁给流氓,我才会想去救她的……」
「我、我……」
「说不出话了吧!」
「可我没要你去打人啊!」
两人吵吵闹闹的争辩着,愈说愈理亏,不敢看向陶欣然。
陶欣然叹息,她不怪叔叔婶婶,他们就是这么好心肠的大好人,见不得可怜人,所以当初才会将她这个满身伤痕的陌生人给救了回来。
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们两个老的加她一个孕妇,能硬碰硬的和那些手段凶残的市井流氓杠上吗?
当然不能,既然无法报官,拿钱和解是唯一可以解决这桩事的方法,不然往后他们一家人被流氓缠上,恐怕无法安宁过日子。
「要赔多少医药费?」
两人都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总要说出来,我才能帮忙想办法。」
想办法?怎么想?杨氏瞪了丈夫,要他自个儿说。
「这……要五十两!」
五十两!这分明是敲诈啊!
陶欣然听得脑袋晕眩,只有几两银子的话,或许还能去当铺典当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五十两……把这房子卖了也不够,想卖血卖肾也没得卖,这下该怎么赔?
陶欣然想不出法子,虽然隔壁的王大叔和他的妻子好心的说要帮忙找街坊邻居们凑钱,可她知道邻居们和她家一样都是穷光蛋,要在三天内凑齐五十两是不可能的,她还是得靠自己。
当然还有一个法子,就是跟地下钱庄借钱。
不过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绝对不能干的蠢事。
陶欣然只好做出最坏的打算,赔不出钱顶多就是连夜搬家了,搬得远远的,让流氓找不到。
就在这时,传来了陶欣然等待的好消息,耿记当家愿意让她以一百文的低价寄卖,要她上千祥铺一趟,好谈定价和抽成事宜。
这让她灵光一现,从绝望里找到希望。
耿记当家愿意让她以这么低的价格寄卖,就是认同她的洗发精是能够赚钱的,那么,若是她将洗发精的配方和作法卖断给耿记呢,是否能够拿到一笔足以用来赔偿的银子?
当然,她不可能只卖五十两,叔叔要养伤,最近无法摆摊做生意,吃用都要支出,所以她必须把医药费和生活费全都算进去……就要个一百两的卖断费好了。
当陶欣然告诉叔叔婶婶这个卖断价格时,他们都觉得她脑袋坏了,怕耿记会认为她在狮子大开口,这事成不了。
陶欣然一点都不觉得要一百两太多,她对她的洗发精有信心,她所做的洗发精在这大万国里可是独一无二的,只要好好包装行销,肯定能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商品,而且买断后拥有永久专卖权,每年都会为商行带来盈利,可说是门利多的生意,若耿当家是个有远见的生意人,这事绝对可成。
当然陶欣然知道洗发精有赚头,也是千万个不想卖断的,本想留着未来开店铺时自己卖自己赚,可当下她也只能靠这洗发精为他们一家解决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