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个孩子胡闹,喻宪廷没辙,不过洁英肯嫁、骅英不闹场就好,眼下他只想平平安安的把两个女儿嫁出门,别再横生枝节。
这天燕祺渊大张旗鼓把所有家当全往喻家送,二十几个大箱笼一路从礼王府进了喻府,浩浩荡荡的,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
打开箱笼,喻明英、喻骅英和洁英都是明眼人,一看就晓得燕祺渊的“家当”全是假货。
礼王不会这样对待嫡子,既然如此为什么……想栽赃喻府?不,他们不认为喻家有什么值得算计的,所以是以假换真,欺负燕祺渊是个傻子?
洁英定眼望着这些东西,半晌,转头看向燕祺渊,心底突然酸得紧,她仰起笑脸,轻拍他的肩膀说:“放心,以后我会让你过好日子。”
这是承诺,一个不甘愿出嫁的女子,为傻丈夫做的承诺。
她的话让燕祺渊心动一下、再一下……
怎么能呢?再善良的人也会替自己作打算,她被赐婚、长辈逼她嫁,她应该要恨的不是吗?但她不但不恨,还对他……承诺……
再刚强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心都会软了、化了,更何况是他——一个六年前就喜欢上她的男人。甜甜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
“想不想吃杏仁茶?早上才磨的,喝一碗好不好?”洁英问。
他乖乖的挨着她坐下,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喝杏仁茶,喻明英指挥下人把他送来的东西都堆到洁英院子旁的屋子里收拾好。
洁英并没有考虑太久,就起身写好拜帖送往礼王府。
洁英的动作让燕祺渊笑了,不负所望,她果然照着他的心意走,很聪明,聪明得让他又心怜又心动。
就在喻明英、喻骅英、洁英陪着燕祺渊吃喝时,消息灵通的喻柔英听见燕祺渊送来二十几个箱笼,憋了几天的火气再也吞忍不下了。
她拄着拐杖进到洁英的院子,完全不顾虑燕祺渊,直指着洁英讽道:“姊姊真是好命,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金银玉器、珠宝绫罗的,这辈子都吃喝不尽了,燕大少爷还把自个儿的家当双手奉上,真真是……”
喻明英微笑,也不与她周旋,直话直说:“二妹妹是不满意大哥只给你备下六十四抬嫁妆吗?说不定心里还想着,待他日你飞黄腾达了,定要让大哥尝尝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味儿,对吧?”
“大哥也知道我这性子的,谁待我好,我都记着呢;谁待我坏,只要我有本事,定要加倍奉还。”
她看着喻明英兄妹三人,一阵冷笑,笑得人头皮发麻。
“唉,好人难做,哥哥的一片苦心被辜负了呢。”洁英接话。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妹妹,你也是学过规矩的,怎么一转头就把嬷嬷教的全给忘了?宫里规制,嫁公主也就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眼下妹妹的身分不过是个侧妃,连大皇子妃出嫁都不敢越过公主了,你一个小小的侧妃,难不成要嫁得比大皇子妃还风光?
“若大哥真要害你,直接就给你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但日后你在大皇子府里要怎么过日子?而大皇子府的大门一关,大皇子妃心里有个什么不满意的,又不会冲着喻家来,了不起就是对妹妹发作罢了。”洁英似笑非笑的望着喻柔英。
喻明英接道:“二妹妹的嫁妆可是实扎实打的六十四抬,妹妹大可出去外头探听,哪个皇子的侧妃嫁得比你风光?何况洁英的嫁妆里头有八、九十抬是礼王府送来的聘礼,总不能污了礼王府的聘礼给二妹妹添妆吧。”
“不如这样,二妹妹就直接说了吧,如果你开口,二哥立刻作主,把另外六十四抬给补上。”喻骅英嘲弄着,人心不足蛇吞象。
洁英强忍住笑意,如果喻柔英晓得,除了明面上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之外,大哥还给她五万两银票、二十几间铺子和庄园田亩无数,她会不会气到心脏病发、血压狂飙,左手右脚不灵活?
喻柔英被堵得无话可说,她哼几声后道:“嫁妆就罢了,但压箱底的银子不能少,至少要五千两。”
“二妹妹真爱说笑,要不要把整个喻府都给二妹妹当陪嫁?”喻明英笑问。
“意思是大哥怎么都不肯多给?难不成这种事还得闹到母亲和爹爹那里才能解决?”
她可是要嫁进大皇子府的人,爹就算从蚊子腿上刮油,也得刮一层油来给她当陪嫁,将来父亲的前途还得看她呢。
“二妹妹此言差矣,不是大哥不肯多给,就是你闹到爹爹那边也给不起,除非砸锅卖灶,家里的现银就这么多,你还有二千两压箱银,洁英可只有五百两。”
一来一往、争执半晌,喻柔英见讨不到半点好处,丢下几句让人不舒服的话后就离开。
洁英忧心忡忡地问喻明英,“大皇子好色,喻柔英进了大皇子府,凭柳姨娘教她的手段,说不准真会取代大皇子妃,成为大皇子的新宠,如果朝局真像父亲预估的那样……她是个睚訾必报的,妹妹还有礼王府护着,到时大哥和二哥怎么办?
“何况家里还有个柳姨娘,这些年虽然被我压制着,可爹对仕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就怕娘……”
喻明英拍拍她的手道:“妹妹别担心,任大皇子再怎么宠爱喻柔英,她也当不了嫡妻。”
“为什么?”喻骅英好奇。
“后宫子嗣为重,喻柔英根本生不出孩子,凭什么被看重。”
“她生不出孩子?!”洁英直觉认为是大哥动了手脚。
她没说出口,喻明英却看懂了,他赏了她一个栗暴,道:“在你眼里,大哥是那等阴毒之人吗?”念了两句之后,他说:“你们不觉得奇怪,柳姨娘肤色微黑,为什么喻柔英肌肤能养得这么白?”
“是啊,小时候还是黑的,这几年就换皮了,咱们可没在她身上浪费“食补”的汤药。”喻骅英早就觉得奇怪了。
“是柳姨娘,她给喻柔英服用雪肤丸,这种药长期服用之后,女子的肤色白皙胜雪,却也会坏了身子,再也无法受孕。
“此药本是专供青楼妓子的,既可以增添艳色,也可以免除麻烦,柳姨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是什么圣品,大把大把的花银子买,想尽办法给喻柔英弄来吃,殊不知是害了女儿。”他也是在无意间看到柳姨娘给喻柔英吃那药时,才去查探的。
“既然如此,柳姨娘为什么不自己吃?”
“那药贵得很,要不是青楼的头牌,老鸨哪舍得花这笔钱,青楼妓子人人都当它珍贵,殊不知害人不浅。”
“那就好。”洁英还真害怕她得势。
喻柔英短视,不晓得就算当了皇后娘娘,还得靠母族来支持,只一心想着把他们给踩在脚底下。
“妹妹,娘有我和大哥照顾,你安心嫁吧。”喻骅英说道。
喻明英时不时的瞄了燕祺渊一眼。
此时燕祺渊低着头,吃东西吃得很认真,他不晓得喻明英正在暗中观察自己,只一心盘算着该怎么让洁英嫁得安心。
隔天阮氏命人把那二十几个箱笼抬到礼王府大庞。
她向礼王和礼王妃说道:“大少爷心实,一心一意厚待洁英,可总不能让大少爷回府,连个杯壶盆瓶都没得用,所以便把东西给送回来。”
二十几个箱笼,洁英特地重新置放过,把一堆子糙货摆在最上面,箱子打开的那一刻,礼王和礼王妃顿时没脸,像被人掮了巴掌似地,火辣辣的疼。
礼王大怒,这天之后,吕侧妃的中馈权重新回到礼王妃手里。
深夜,燕祺渊从百金当铺出来,距离成亲不到十天了。
燕齐怀尚未回京,但燕齐盛的丑事已经被爆出来了,起头是燕齐盛看中京城一贫户女,家里是卖豆腐脑儿的,那女子长得风姿绰约,有豆腐西施之称。
燕齐盛给对方银子想带女子回府里,可没想到对方虽是贫户,但因对贞节很是看重,且那女子自小订亲,不愿攀附荣华,于是拒绝。
可她越是推拒,燕齐盛越是心痒,想尽办法要把人弄到手。
为此,竟派宫廷侍卫把人给掳了下药,当夜送进酒楼里让燕齐盛一逞兽欲。
豆腐西施清醒候发觉失身,不堪受辱的举刀自裁,当场血流成河,燕齐盛在血泊中清醒,惊吓太过的失声大喊,裸着身子狂奔。
要不是守在外面的侍卫发觉得早,及时拉住他,让他穿上衣服,恐怕不只酒楼客人,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看见他的狼狈模样。
那女子的亲爹虽穷,却是很有骨气,他到衙门击鼓鸣冤,可哪有官员肯受理这种事儿,被告者可是大皇子啊。
衙门不受理,他便天天跪在衙门口哭,大老爷受不住,打了他下十板子,想给他提点醒儿,没想到老人家身子弱,捱不过的死了。
此事传开,过去曾受燕齐盛强辱的女子一一跳出来,她们在衙门口痛哭失声,大骂县官没良心。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燕齐盛名声败坏。
此事背后,当然有燕祺渊的手笔。
后来宫里传出消息,燕齐盛禁足三月,县官革职查办,替燕齐盛强掳民女的侍卫杖毙。
消息传出,人人知道皇上不护短,于是吃过燕齐盛亏的,不管是穷户还是富户,都纷纷跳出来击鼓鸣冤。
于是燕齐盛强占民地、屋宅,贪污、收贿、买官卖官、草菅人命……他经手的、手底下人做的坏事,多到罄竹难书。
每天都有事件传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管事实如何,燕齐盛的名声算是毁了。
皇上狂怒,杖责燕齐盛五十,改禁足半年。
但光是禁足怎么够?要让皇上对他彻底死心,还得多添上几笔,所以再闹点事儿吧。天可怜见的,燕齐盛受到这么多罚责,依他那暴烈的性子,怎能不闹出几件事儿来消消火气?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他让百金当铺的凌掌柜给还在江南治水的燕齐怀去信,他那边动作得加快进行了。
这边事情没问题后,燕祺渊便想到自己的事,他应该回王府的,但是他说过要让洁英安心出嫁……
眉头轻挑两下,他施展轻功跳上一户人家屋顶,往喻府方向跃去。
办完事就该乖乖回家睡觉,这才符合傻子精神,可是心念一动,他想见洁英一面,于是他轻巧地跃至洁英的屋顶。
他掀开屋瓦想看佳人一眼,不多,一眼就好,可怎么都没想到突然间会冒出七、八个黑衣人,他们从暗处现身,二话不说就朝他动手。
黑衣人的武功虽不及燕祺渊,但对方胜在人多,重点是他不愿意惊扰洁英,只能尽力把动作放小。
没想到对方得理不饶人,招招式式攻得他无处可躲,虽无恶意,但活掳他的意图明显。
他正思考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不料一阵暗香浮过,心道一声糟糕,来不及反应,他中了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