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掉衣服、洗把脸后,稍稍缓和了一身的疲惫。
电话响了,她接起--
「喂,您好……是舅妈呀,对……呃,业务助理不是我……您不用紧张,但是,我变成总经理特助了……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嗯,好,还是很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再见。」
只要一想到那男人的眼神和他所发出的诱惑,她就心慌意乱。就像是匿名投信检举总统贪污,然后很怕被抓到一样。
她明明很确定他不会记得她呀,她当时可是什么都没留下。
更何况,在事情发生过后的半年,她仍在饭店工作,而他并未去找过她。若要说他对她有记忆,根本不可能。
唉,这八个月来,他的身影一直像只恼人的苍蝇一般,在她脑海里绕来飞去,挥都挥不走。
承认吧,她就是哈到他了呗。
啧!她还没听说过有人比她更快爱上一个人、然后却什么行动都没有的。
也从没遇过像她这么执着,却又这么愚蠢的……
对了,那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啥那汪亚文、雷子雍和俞以宽都对他必恭必敬的?
还记得当他把她放回地面上时,他便离开了,像一阵风似的。
当她用无言的眼神询问那三剑客,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答案--
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有着那霸道又无礼的他,和这三个一天到晚笑嘻嘻的三剑客……她开始怀疑长龙是否真如外界所说的那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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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
宋芸歇很不雅观地打了个大呵欠,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身在长龙的总经理办公室中。
她提早到,所以总经理还没来。
昨晚她挑选上班要穿的衣服挑到半夜三点,这还不打紧,最麻烦的是,她没有鞋子可搭--
啊,害她弄到快四点半才上床。
然后为了怕迟到,可说是几乎没睡,天一亮就起床。
想着想着,又想打一个呵欠。
「啊……啊!你怎么进来的?」
她身体向后仰,眼角瞄到了她八个月来魂牵梦萦的人。
害她把呵到一半的呵欠硬生生噎回去。
她心惊胆跳地盯着他。
不知他何时进来的?
更惨的是,他和总经理是什么关系?
万一他去打小报告,那她不就惨了?
这张让她迷醉的容颜哪,依然帅气不减,实在太过分了。
她在心里模拟过几千遍与他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她先是大喜,然后大悲……
因为她想到一件事,不,二件事--
话说八个月前,她盗刷了他的信用卡,而且额度还超出很多;另一件当然就是「那个」了。
她想,他是压根不可能相信她曾帮他那么多忙--扶他回家、替他冰敷、擦地板……
真是欲哭无泪。
啊,罗密欧呀罗密欧,为何他偏偏是罗密欧!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南极与北极,而是他认为她是个贼,却不知道她爱他……
她是该落跑不干,还是继续装傻?
可是现在已经没时间让她掷铜板来决定了……
只好赌了!
发挥她「俗辣」的本性,她讨好的笑笑--
「请问英俊非凡的阁下该怎么称呼?」
他冷冷地看着她,这让她想到……那天他等她回话的那一幕。
一样的他,一样让人心悸的注视。
他像是要把她给吞了……至少她是这么觉得啦!
光阴似箭……似是过了好几个钟头后,他终于开了金口:
「宋芸歇,妳不认得我?」再装啊。
此话一出,她比小时候偷看爸爸的A片被抓到还要来得害怕,她好像听见自己嘴里的牙齿在喀喀作响。
「像……您这样……气宇不凡、的大……人物,我、若见过……一次定不会……忘,怎么可、可能不认得……」
瞧她说的是啥屁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比先前更冷然,但她好像看到他眼中闪过两簇火焰。
「那好,妳会做些什么?」
她坐直,两眼发出光采。
「该会的都会,办公室的商业软体应用都不成问题。」
他一脸不信,但仍丢下一座山。
「这些给妳,赶着用。」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要走;她见状,大叫:
「喂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停步,仍没看她。
「易行朗,长龙集团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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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
宋芸歇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以龟速在打字,还不时能听见她不小心传来吸口水的声音。
她来这儿三天,什么都还没学到,倒是觉睡得满多。
连她都觉得自己实在太不敬业了,她以前的干劲都跑哪去了?!
久站成习惯,坐着坐着就开始想睡。
俞以宽一进总经理办公室的外侧秘书室,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盯着她可爱的睡颜许久,不知该说她不认真,还是神经超大条?
第一次看见她时,他就觉得她很特别。
究竟是哪里特别?
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在听见她说那些话时,模样真是可爱到爆!
也让他大开眼界。他看过很多女人故作姿态想引起他注意,但只有她是以最纯最真的一面吸引住他,继而挑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
瞧,她又在频频点头了。
唉!她都快跟桌子黏在一块儿了。
俞以宽叹口气,脱下外套,打算为她披上。
此时,天外飞来一吼:
「妳又在搞什么鬼?!」
「?!」宋芸歇被这熟悉的怒吼给吓醒。「回总经理,我……我没有在搞什么啊……」
只见易行朗大步向前扔下一份文件,且不着痕迹地挡在俞以宽和宋芸歇的中间--
「妳看看!妳打的这是什么东西?!」
她拿起来一看--
「就是我刚刚打的……呃……」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嘿嘿……」
宋芸歇面红耳赤,除了傻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她在找周公哈啦的同时,居然将一份统计表打成文章了--
不要说易行朗了,连她自己都没见过有人可以具有如此「神技」;也难怪易总经理会发飙了。若换作是她,大概也会气得跳脚吧。
睡意又袭来,赶在下一个呵欠之前,她使劲捏大腿。很有效,却痛得让她快掉泪。
看她表情古怪,易行朗待还要再发飙,俞以宽出来英雄救美了。
「行朗,我有要事跟你商量。」
易行朗狠狠瞪了她一下。
「重做!还有……」他比着他一早交给她的那些--
「如果再有错误……」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聪明如她,又岂会不懂他的意思--
「我懂我懂,小的绝不再犯!」
然后易行朗便和俞以宽走进他的办公室。
望着他壮硕的背影,她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几个月前,她有幸见过他的许多面目,但重逢后,好像他都是在发脾气……
她就像柔弱又善良的美人鱼,在救了王子后,那该死的王子却有眼无珠的对她颐指气使。
她好怀念静静看着他睡颜的那几分钟,至少那时的他,是完完全全属于她……
唉,他还是不讲话的时候比较好相处。
哪像现在这样……每一句都在责骂人……
但她总不能跟他说:
「亲爱的总经理,小的认为您……」
「怎么?有事?」
天!
他、他、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还用一副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神情盯着她!
她竟然迷糊到这般地步,连他站在她面前了都没发觉!
「没……有。请问总经理有何吩咐?」
「我晚上得跟一位重要的客人吃饭洽谈,妳帮我预约。」他看向她。「就三位吧。」
「好。」
她晚一步才想到:总经理没跟她讲要预约哪家店耶!
等她想找他,他又不在位子上了。没办法,只好随她的意预约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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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阪上先生,来,我来给您斟酒。」
「谢谢宋小姐。听说这里是宋小姐介绍的,能来这种地方,我觉得很高兴。」
「哪里!我一直都很喜欢日本料理,尤其是像关东煮,在冷冷的天气来上一杯……」她露出一脸满足。「那真是幸福啊。」
她用手肘轻轻顶了下脸部肌肉快抽筋的总经理,后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微笑点点头。
「对对对!我在日本因为工作很忙,所以很少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吃份好吃的关东煮。」阪上先生脸一黯。「想不到居然是在台湾吃到……」
易行朗用力地踩了宋芸歇一脚,她拿烧酒的手晃了一下。
「哎……是啊,就是怕您想念故乡,所以才特地带您过来。」她夹了份蛋丸。「您试试,这是这间店的招牌。」
「还真是不错。宋小姐的日文说得很流利啊。」
哼,她好歹是观光科毕业的,日文可是必修呢。
「哪里哪里!因为听说阪上先生要亲自来,怕招待不周,才特地去学的,请您别取笑我了。对了……关于上次跟您提到的那批货……」
阪上又喝了一口酒。
「看在这关东煮的份上,好吧,下礼拜我的律师会备妥文件,届时再与你们联络。」
阪上吃得很尽兴,不但跟宋芸歇聊得很投机,还特别留下宋芸歇的电话,说下回来台湾时一定会再来找她。
只不过,她在易行朗杀人般的目光下,念出了易行朗的手机号码。
送阪上回饭店后,宋芸歇已有点醉了。
她在易行朗的车上,被他的气味给团团围住。
啊……,这么浓--
她贪婪的大口吸着,用力到眼珠子都快突出来。
易行朗以为她想呼吸新鲜空气,便将她载到附近的山上。
等她看来稍微好转后,他便开始发飙--
「我叫妳去预约,妳竟给我预约这……什么关东煮?!」
她觉得很无辜。
「你又没说要去哪家店……」
「妳知不知道这笔生意很重要?!」
开什么玩笑!五亿耶!
「知道啊……」才怪。
「知道还去路边摊?!」
「唉唷!反正生意做成了就好啦!」
「妳……真是会被妳给气死!」
她拍拍易行朗的肩。
「总经理,放宽心吧,你看这夜色多美,拿来发脾气多不值得……嗯?」
易行朗本来还像头野兽般频发飙,但很不可思议的,在经过她的安抚后,他顿觉在这良辰美景下生气,的确是种浪费。
星光熠熠,两人并肩而坐,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谁都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两人就这样坐了许久,舒服的清凉晚风拂来,让两人靠坐得更近些。
她想到自己曾看过一部电影,女主角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
在患难中相爱的男女,当最后回归平凡时,很容易就分手。
那她遇上易行朗的那段,算不算是灾难?还有鞋子砸头的事……
只是,她现在也不算回归平凡吧?
而且……唉,她根本没有和易行朗相爱啊!
她看看易行朗,从他失焦的双眼,就可判断出他又陷进回忆里了。
他……一定是在想那个小槿。
即使他没有醉,即使他和她挨得如此近……
她就在他身边啊,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很不甘心……
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被他这样爱着、想念着。
她看着远方的台北市地标,很心酸的想到--
若是以他的心为目标,也许比这里到那里的距离更高、更远。
也许根本没有到达的一天。
但是,如果她不去尝试看看,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那么有一天她一定会后悔。
所以她一定要试试看……试试自己的毅力,试试自己的运气。
她愿意把所有的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
易行朗,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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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怎么了?中乐透了吗?拎得大包小包的……哼,花不少钱吧?」
宋芸歇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趁百货公司快要关门时,冲进去添购行头。
俗话说得好: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她宋芸歇能否猎男成功,这当务之急便是打扮,打扮再打扮!
除了衣服,她还咬牙买了一堆化妆品。
看来下个月的卡费又要吓死人了!女为悦己者容,只要他多看她一眼,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她淡淡的看了眼杨荣川。
「我没有中乐透,公司规定所有女同事都要化妆。」
「哇……妳这个好漂亮哦!」
谢于婷羡慕的说着,边拿起口红把玩。
「没法子,上头交代要美美的。」
宋芸歇兀自整理战利品,没看到谢于婷和杨荣川正在算计的神色。
杨荣川点点头,谢于婷便问宋芸歇:
「咦!芸歇,我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呢!」
「什么事?」
「就是……我发现这两个月的电费、水费好像多了很多。」
她停下手边的事。
「怎么说?」
「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一下子暴涨了二倍?」
宋芸歇不理会杨荣川,又问好友:
「有吗?有多那么多吗?」
谢于婷这次猛点头。
「对对对!我发现这两个月比以往多太多了,所以想……」
宋芸歇听到此如果还猜下出来他们的用意,那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妳是说,因为我这两个月大多待在家?」
杨荣川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妳能这样想是最好啦,我们也不会太过分,妳付三分之二就好了,不必全付……于婷,我们委屈一点可好?」
「嗯,没关系。芸歇,真的没关系。」
宋芸歇实在想把当初决定跟她一起住的自己给掐死!要不后来也不会惹出那么多不愉快了。
她父母是老师,所以杨荣川一开始便很不满女友和她要均分所有费用。
杨荣川始终认为,宋芸歇的父母赚钱很容易,而她又是独生女,应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那么,多要些钱也是应该的。只是在合住的初期,谢于婷还会多少帮宋芸歇挡着;但时日一久,宋芸歇就再也难挽回已经变节的好朋友了。
任凭宋芸歇说破嘴,他们两个都不相信她父母其实为人小气,而且是出乎常人意料的小气。
但她说的是实话啊。为了年年可以出国旅游,她的父母省到不能再省,家中物品的年纪大多比她还大,东西坏掉一定送修,修不好也是留着,唯恐哪一天可以修好。
结论是:宋家二老一个月的开销相当于平常一个成人一个月的开销。
她常常对父母这样勤俭的行为赞叹不已,因为她自己一定做不到。在无人可帮她的情况下,她现在也只能自求多福。还有,她和谢于婷的房间是共用的,只要里头有人,就会用一样多的电。
所以,好友「贤伉俪」摆明是在坑她。
她看着睁着期待眼神的谢于婷和因得逞而奸笑的杨荣川,心里真是难过极了,不知是该骂自己愚蠢还是识人不清?但是--
她没收入的那两个月,早把扑满挖空了;而且她们的房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绝不会容许她拖欠。
但三分之二的水电费用又迫在眉睫……
唉,要去哪儿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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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完没完?」
揉揉太阳穴,易行朗瞪着刻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女人……打一早上班开始,她就不断地找借口进出他的办公室,像是不管他要不要,先主动借他立可白,然后再借故要取立可白;他才刚坐下,就凑上来问他要不要喝茶,再五分钟后问他要不要喝咖啡……统统被他拒绝了!现在又跑进来,却什么也不做。
「妳这次又想干什么?」
「嘿嘿,没有啦,拿公文给你。」
精致的妆容、合身剪裁的服饰,配上清纯又可人的笑容,她自认已十分完美,堪称美女一枚了。一如稍早,宋芸歇仍然妩媚的扭动身体递上公文夹,满心希望得到他对她外表的赞美,只要能得到他的注意,她虽累了点,也值得。
岂料,易行朗只是打开公文夹,然后再继续瞪她--
「公文咧?这夹子是空的!」
她佯装不解。
「啊?真的?那我去找找看,找到之后再拿来给……」
急速冷冻--
「不、用、了!」
「啊?那怎么行!这可是很重要的公文呢!」
瞬间飙高八度--
「妳今天是怎么回事?忘了吃药吗?我现在慎重告诉妳:今、天、不、许、再进我办公室!」
「哦……」
「等等!」
她眼神一亮!
「易总请吩咐。」就说嘛,一定是终于发现她也有美丽动人的一面……哦!易行朗,啧,不要害羞嘛,那就不像是有话直说的易行朗了!唔,可他的表情不大像是惊艳耶……
没错,他沉着脸。
「把妳所有的文具用品全拿来给我,妳只留妳今天需要的。」
「啥?」
「还有,茶,咖啡,果汁,汽水……任何妳想得到的饮料都送一份进来。」
「噢……」哼,摆明了不要她的骚扰嘛,美女绝缘体!
像大象走路般,她超不爽的用力踩着高跟鞋,企图以噪音来表达他对她的忽视的不满。
终于,他在她要关上门的那一刻叫住了她。
「宋芸歇。」
「什么事?」对嘛,男人就是要这样,畏畏缩缩扭扭捏捏的多不好!说吧,快说!她等这一刻等好久了,足足有三小时又二十七分四十六秒!
易行朗冷冷地盯着她许久。她感到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心儿扑通扑通的跳,彷佛快跳出来似的……她开始期待,或许……或许今天会有重大突破……
只见易行朗冷冷地开了金口:
「妳打算唱歌仔戏吗?脸涂得花花绿绿的,乍看之下真的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