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明晚七点,市长夫人请您到家中聚餐。」
「知道了。」
「十日下午三点有股东会议。」
「知道了。」
「十一日上午,香港潘先生十点半的飞机到旧金山。」
「请萧副理去接机。」
「好的,还有十三日中午CBS电台想访问您。」
「推掉。」
「是。十四日上午九点泰利亚建设公司开幕,邀您莅临剪彩。」
「知道了,还有吗?」
「嗯,二十日晚上在史伯利议员家有个酒会,他派专人送邀请函来……暂时就这样了。」
「谢谢妳。」
按掉内线分机,他啜了一口浓郁的黑咖啡。每周一的上午,他一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听秘书向他报告这一周的行程,五个工作天密集的通告,非得体力过人、意志坚强才行,也只有他──上官傲天,能够轻松应付,处理得当,要是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垮了。
遗传自父母得天独厚的优良基因,上官家的孩子个个是俊中带美、美中带野、野中还参了那么点邪气。上官晋中有着东方人少有的英挺高大,当初来美国打天下时不知迷煞多少洋妞;与超级名模伊琳?莱尔结婚后,不知令多少女人心碎、多少男人饮恨!伊琳既是名模,身材脸蛋自是不在话下,尤其那一头狂野的红发,梦幻似的琥珀双眸,曾是当年全美的十大模特儿之一。
这种俊男美女的组合所产下的爱情结晶,自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
不晓得当了几次封面「男」郎的上官傲天,最痛恨人家拿他的外表做文章,中美混血的他,有着一头很东方的浓密黑发,很深邃的琥珀瞳眸,很笔挺的鼻梁和很冷漠的薄唇,基本上他的长相绝大部分遗传自父亲。
其实,如果他的表情多些、笑容多些、线条再柔和些,他会更好看的,但那就不是他了,上官傲天就是这么一个冷静、冷漠又冷酷的人,有一张可以拍电影的开麦啦Face,一副足以当模特儿的伟岸身材,又有数不尽的财产,所以三十三岁的他,难免被冠上令人垂涎的黄金……不……是钻石单身汉。
步至窗边拉开窗帘,从三十六楼的办公室,透过落地窗望去,三藩市的美丽尽收眼底,尤其是右前方的旧金山大桥,是他最常倚窗远眺的美景,难怪人家都说,旧金山是全美最漂亮的城市。
「铃……」他桌上的私人电话忽然铃声大作,知道他专线号码的人不多,而且现在才是刚上班的时间,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他拿起话筒,说话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淡。「你好!」
「儿子,你上班啦?我时间算得还真准。」
老爸?!上官傲天浓眉轻蹙,不解地问:「你人在哪里?」
「台湾。」
「台湾?那妈咪呢?」
「血拼去啦!好多年没回台湾了,想见见好朋友。对了,我有没有跟你提过一位沈叔叔?当年跟我来美国念大学的学弟啊!」
他的浓眉依然紧锁着,什么沈叔叔?老爸交友满天下,每去一个国家他就会发现自己又多了几个叔叔、伯伯、阿姨、舅舅的,他哪分得清是哪一个;不但如此,他有强烈的预感,老爸竟然没陪妈咪去购物,而专程打了一通越洋电话给他,肯定没好事。
「爸,你打国际电话给我,就只为了告诉我沈叔叔是你学弟吗?」
「当然不,我还没说到重点呢!」
喔!不!傲天倚着桌缘,只手扶着额头呻吟,他已经猜到老爸想说什么了。
「你说有多巧啊!沈叔叔的女儿啊……」
「噢!爸……」上官晋中还没说完,傲天就忍不佳低喊打断了他,就知道老爸的目的不单纯。「爸,你明知道我忙得很,啊有时间──」
「这个不一样。」上官晋中也抢了他的话,「靓亭是沈叔叔最小的女儿,才二十三岁,既乖巧又听话,连你妈咪都喜欢得不得了。」
只要是你选的,妈咪有哪个不喜欢的?傲天根本没耐心听他闲扯,他用头和肩膀夹着话筒,径自点起烟来。
「你知道她有多美吗?简直可以跟你妈和傲蝶比了。」
我又没见过她我怎么知道?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妈咪,一个是妹妹傲蝶。「爸,我现在很忙──」
「你先听我说完再去忙嘛!」上官晋中又打断他,「这事很重要的。靓亭申请到旧金山艺术学院念书,二十号就会飞过去,我已经给了她家里的电话地址,她念书的这段时间会住在家里,你得好好照顾她啊!」
什么?傲天闻言差点大叫出声,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就这样搬过来和他「同居」,老爸这次玩笑未免开得也太大了吧!
「爸!你应该先跟我商量的,何况家里还有傲擎和傲蝶呀!」
「他们两个哪会有什么问题。人家靓亭是第一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的多危险;美国的治安你会不清楚吗?就这么决定了。大概二十号晚上十点半抵达旧金山吧!要记得去接人家喔!」
「爸……」上官傲天的思绪都被他搞乱了,老爸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嘛!
「越洋电话不多说了,记得二十号晚上十点半喔!再见。」
「爸!」他大喊了声,电话的那头却已收线,傲天重重地挂上电话,大口大口地吸烟。可恨的老爸,擅作主张就算了,连一点商量与反驳的机会也不给他,他实在是有点火了;平常甚少言笑、甚少动怒的上官傲天,此时的情绪却难得地激烈起伏。他来回地在大办公室内踱步,身旁白烟缭绕,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个麻烦。
以他的年龄是该结婚了,但是他忙得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了,去哪找老婆来结啊?他并不是不爱女人,只是接近他的女人通常都是为了他的钱、他的名甚至他的人,而他要找的,是一个真正要他的心、要一辈子能与他厮守、能相互扶持的伴侣,但……以他的身分,他的身价,似乎真的太难寻了,因此,他从不刻意去找这样的女人,因为他很清楚这是在浪费时间。
「大哥。」
正当烦心不已时,他的一双弟妹不知何时,已进入他的办公室。
「大哥,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连我们进来你都没察觉。」说话的是一名美得令人屏息的俏女孩。二十四岁的上官傲蝶有一张男人看了流口水、女人看了流泪水的天使脸孔,更有一副男人看了喷鼻血、女人看了脑充血的魔鬼身材,别看她笑得过火,那颗漂亮的脑袋里多得是整人的把戏。
「脸色这么难看,谁那么大胆子敢惹你生气?」这次开口的是另一名帅得让人脚软的男子。二十八岁的上傲擎官,生得一张无懈可击的完美俊脸,一百八十五的身高足足比傲天还高三公分,但他却不像傲天帅得那么阳刚,那么有男人味,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他是美了点,这也是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事,因此他总是刻意把自己弄得很颓废。蓄着一头叛逆的长发,结实的手臂上刺了青,穿著也和一般美国街头年轻人的打扮没两样;看他的外表,的确很难想象他是傲世集团的二少爷,而且事实上,他还是个十足的火爆浪子呢!
「让我来猜猜看,一定是爹地打电话给你,对不对?」傲蝶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连傲擎听了都仰头大笑,又补充说道:
「这次爹地挑中的又是哪一国的美女啦?」
他们可真了解老爸啊!傲天不耐地抽着烟:「老爸这次玩真的了。」
「大哥,我看你就快讨个老婆让他们放心吧!爹地根本就是藉环游世界来找媳妇的嘛!」傲蝶笑道,顺手拿掉他的烟把它捻熄。
「说来听听吧,老哥。」傲擎也说。
傲天坐回旋转椅中,将下巴枕在十指交缠的手上,不耐地回答:「她叫沈靓亭,二十三岁的台湾女孩,下个礼拜就要飞过来跟我们住在一起了。够清楚了吧!」
「她要来住我们家?」傲蝶惊讶得张大了眼。
「小你十岁耶!老爸太狠了吧!」傲擎扬了扬眉道。
「二哥,人都要搬过来了,爹地似乎不是开玩笑的喔!」
「那我们也只有恭喜大哥啦!不过真是不巧,我下个礼拜刚好要去纽约一趟,恐怕会待一个月,大嫂就有劳你们照顾啦!」
「哎呀!怎么那么巧,下个礼拜我要去夏威夷度假呢!二哥,还是你帮我订的机票,你都忘啦!」
「那么大嫂就只有交给大哥您照顾啰!」
两兄妹一搭一唱,摆明了就是要把这个麻烦推给傲天,平常三兄妹的感情是好得不得了,但对于恋爱这档事儿,傲天是没时间,傲擎是没耐性,傲蝶则是没兴趣,尤其是老爸的强迫相亲,都受过陷害的三兄妹是能躲就躲,谁也不会同情谁。
「你们够了没?」傲天起身,将两手撑在桌上,一双深陷的瞳眸直视着他俩,冷冷地启口:「这是老爸自己决定的事,与我无閞,我不管那个叫沈靓亭的女孩是什么人,既然有钱来旧金山念书就不怕没地方睡,老爸要用这种方式逼我结婚,实在是相当愚蠢的举动。」
「大哥,你真要这么做?来个置之不理,由她自生自灭吗?」傲擎靠到他身旁,用着赞赏的眼光看着他,而傲天冷漠的神情已告诉他答案了。傲蝶眨着她闪亮的明眸,一副崇拜至极的模样。
「大哥,你好酷喔!我最欣赏你这一点了。」
傲天冷哼了声,「我还不晓得你们是存什么心吗?」
「大哥,别说得那么难听,老爸也是为你好啊!」傲擎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同情。
「少废话,没事的话快滚,我忙得很。」傲天坐回座椅,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
「有事。」傲擎一屁股坐在他的大办公桌上,「那个妖娇美丽的史伯利议员的千金又登门拜访了,说什么要亲自请你参加她的生日酒会呢!」
「她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公司来了,到家里找不到人时,脸色难看得很,我们怕她冲到这儿来,就骗她你这个礼拜出差去了,然后我们找借口溜了出来,把她交给艾玛去处理。」傲蝶笑道。艾玛是他们的管家奶妈,一个高大魁梧,刀子嘴豆腐心的黑人妇女。
说到那位缠人功夫一流的议员千金黛比?史伯利,傲天就忍不住丢下笔揉揉太阳穴,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的黛比,是他见过最骄傲、最不可理喻的女人。她之所以肯委曲自己,放下身段来倒追傲天,除了傲天那股神秘特质、俊逸的外表吸引她外,恐怕就是因为上官家没一个把她放在眼里吧(包括管家和一只狗)!她这位千金娇娇女哪咽得下这口气?因此她发誓非成为傲天集团的总裁夫人、上官家的大少奶奶不可。
「老哥,黛比如果知道你将和一个女人同居,她不拆了我们家才怪!」傲擎是最受不了黛比的一个,每次一遇见她就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非吵个没完没了不可。
「黛比想当我们的大嫂,那我倒宁愿你娶爹地为你挑的相亲对象。」傲蝶朱唇微噘道。傲蝶对付那女人的手法可不像傲擎那般直接,她总是非常婉转,非常甜蜜,非常动听得以话代刀,杀得她遍体鳞伤,恨得哎牙切齿却又无从反驳。
傲天可以说是上官家待她最好的一个,但好的方式也不过是他一般待人的模样;爱理不理,不闻不问,有话不说,有问不答,有笑也不给;最令黛比生气的是,有这么一位妖艳动人的喷火女郎在他面前,他竟然还是心如止水,不为所动,简直就是狠狠地践踏她的自尊!好在她天生脸皮厚,相信总有一天傲天会屈服在她的美色之下的。
「这个礼拜才开始,你们非得把我的心情搞砸吗?」傲天厌烦地说,又想拿出一根烟。
傲蝶手快地将他的烟抽走,一双精灵般的美眸眨呀眨的。「是,大哥,我们不吵你,所有的大事小事好事烂事都交给你,我知道你一向很有办法的。」
「我们先走了。」傲擎马上补上一句。
傲天挥了挥手,恨不得他们立刻消失,此时的他只想图个清静。
「烟少抽点。」傲蝶在关上大门前还不忘回头叮咛一句。
「知道了。」这个小妹跟奶妈一样唠叨。
傲天做了一个深呼吸,把这些恼人的琐碎小事拋到一旁,管它黛比还是沈靓亭,管他哪一天的酒会,哪一天的飞机,他哪有那个时间记得这些小事呢?
***
「赤虎帮」(RedTiger)是旧金山港湾一带非常嚣张的地方恶霸。成员多半是未成年的黑人青少年,而且都是辍学、流浪街头、单亲家庭、暴力伤害、吸毒堕落、前科累累的少年犯。赤虎帮的头子神秘狡猾,残忍无情,干的都是黑金买卖、毒品交易、残害国家幼苗的不法勾当,也是警方一直极于追缉的不法组织,但逮到的少年犯几乎都未成年,既不能上诉,对案情也没帮助。负责此案的霍克?强森警官只好求助于他的好友,也就是叱咤黑道,人人闻之丧胆的傲世集团总裁──上官傲天。
「傲天,你一定知道那家伙是谁。」三十岁的霍克是个金发蓝眼的英俊警探,上官家三兄妹的名字是他唯一会说的中文,他和这一家子也是交情匪浅,他刚入警界那年,傲天在一场街头枪战中救了他一命,从此他俩便肝胆相照;与傲擎则是相识于拳赛中,傲擎是当晚的冠军,霍克是处理当晚闹事打群架的警察,两人联手制伏了一干流氓;傲蝶则是他心中完美的女神,是他苦恋多年却依然得不到芳心的梦中情人。
「我不知道。」傲天啜了一口酒,想也没想就回答他。他们坐在码头旁的一家酒吧,这是傲天最喜欢来的一家店,气氛好、灯光佳、景色又美,白日的疲惫到了这儿全部一扫而空。
「少唬我了,老哥,谁不知道傲世集团表面上是成功的企业组织,实际上是黑道的龙头老大。一个小小的赤虎帮头目你会不知道?」霍克才不信他。
傲天不苟言笑地回道:「就像大家都知道傲世集团、知道上官傲天这号人物,但未必认识我、见过我的道理一样。」
「可是……在你的管辖区内犯罪,老大总该教训教训吧?!」
傲天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但那笑中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铲奸除恶不是警察的事吗?」
霍克太清楚他的个性了。他有些泄气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拭去唇边的水渍后说:「前阵子市长下令扫毒,几个毒犯落网后平静了一阵子,最近赤虎帮似乎又活络了起来,而且负责交易的全是小孩子,交易范围不但渗入家庭、社区,连学校里也干起毒品买卖来了,你说市长会不会吐血,警长会不会疯掉!」
傲天没答话,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也不免唾弃,利用小孩子做坏事,实在太不人道了。他记得前晚到市长家聚餐时,市长也跟自己吐过苦水,由于市长并不知道上官家在黑道上的地位,所以他也只能客套地慰问。
「傲天,你真是无情,你听了都不生气吗?我都快被警长逼疯了。」霍克长叹一声。
「生气归生气,但是我无能为力。」他淡淡地说。
霍克撑着下巴瞪他,在上官傲天的字典里绝对没有「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只有他不想做、不愿做、懒得做的事。
「傲天,你真无情。」他忍不住重复了一次。
傲天轻笑了声,「不无情就不是上官傲天了。」
「啊!算了!当我没提过这件事,咱们今天就喝个痛快吧!」霍克为自己倒满一杯酒,像在发泄似地一仰而尽。
傲天保持着他一贯的面无表情,轻啜着杯中浓烈的液体,将眼光投向窗外美仑美奂的夜景,他的眼神却变得犀利冷酷。
赤虎帮,别玩火自焚啊!
***
她看见了什么?她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从机场搭出租车到这儿来,一下车才发现自己坐错地方了!一个人,孤伶伶地在深夜十二点钟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蹲在街角翻着不知被她塞到哪一个袋子里的记事簿。夜色那么漆黑,路人那样稀少,初夏的晚风也显得冰冷,她来到这陌生的异地不到两小时,完全嗅不出那潜蛰于暗处的危险。好不容易从记事本里找到她要的地址,她将内页撕下来折好放在口袋里,一站起身便听见奇怪的声音。
或许她不该好奇的,更或许她不该来到这里的,她睁大一双惊骇的黑眸,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加快起来,当那几双由讶异转为敌视又变为淫恶的眼光直向她射来时,她开始浑身发颤,连双腿都强烈地颤抖着,面对着逐渐向她逼近的狰狞面孔,她却连呼救的声音也喊不出来。
「是个东方妞呢!」
「小妞,妳似乎看到不该看的事了。」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街上逛,不害怕吗?」
恐惧淹没了她,无助吞噬了她,她来不及逃,来不及躲,只觉得一切在旋转,一切在毁灭,就像她纯洁无瑕的灵魂逐渐被撕裂、被粉碎……
***
史伯利议员家的千金大小姐的生日酒会办得可真是有声有色、气派非凡啊!一些政界、商界的名流大亨都出席了,实在让史伯利面子十足。
但,第一女主角黛比一张粉饰的娇容却难看得可以,原因就出在迟到整整两小时,现在才进门的男主角上官傲天,尤其他一出现就立刻成为全场女士的焦点更教她吃味,她原想今晚要霸占住他不放的,没想到我们这位傲天少爷就是这么酷,人来了,礼也送了,招呼也打了,下一个动作就准备走人了,毫不拖泥带水。黛比急了也顾不得形象,几乎是直扑进他怀里。
「不许你走,今晚你要陪我。」
「今晚有这么多人陪妳过生日还不够吗?」傲天带着浅浅的微笑说。
「谁要他们陪我过生日的?根本就是爹地爱面子。我只要你陪我。」黛比一赖上他绝不善罢干休。
「史伯利先生是疼妳才会特地为妳庆生的。希望妳玩得高兴,我还是先走一步了。」
「里昂,不要。」黛比整个人快贴在他身上了。管他什么淑女,什么矜持,先赖上他比较重要。「我只希望你陪我,今天是我生日,你不会不答应吧?」
被她这么一说,他若不答应似乎就有点不应该了。时间是二十号晚上的十一点,他似乎忘了,在同样的今天,同样的这时候,他人应该是在机场,而不是在这里……
午夜过后,傲天好下容易摆脱掉黛比的纠缠,驾车开往回家的路上,一整个晚上,他始终有些心神不宁,直觉好象有什么事忘了,翻开自己的行事历,秘书在今天也只记录了议员家的酒会而已。他忘了,真的忘了!
***
那尖叫声那么凄厉,那哭泣声那么失措,却依然打动不了那失去人性的三个禽兽。她死命地挣扎,拳打脚踢地抵抗,换来的是更残酷的对待,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全身无一处不在疼痛,甚至那张吓得苍白如雪的脸上也布满了血迹。
两个男人架住她,另一个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使劲地想扳开她的双腿,她失声尖叫,双脚不停地踹着他,男人怒吼了几声,旋即在她脸上甩了一个几乎使她昏眩的巴掌;就在他要扯下她的裤子准备向她施暴的剎那……「砰!」地一声,朝天一放的枪响吓得三人都松了手,口哨声立即跟着响起。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霍克刚与两名同事从街的另一头一家俱乐部临检出来,才刚过马路就听到哭叫声,一冲进这阴暗的陋巷就让他看见这该死的画面。
「Shit!坏了老子的好事。」男人怒斥了声,赶紧将裤子穿好。眼见三名警察就要冲来了,三个歹徒赶紧放人掉头就跑。
「站住!」霍克吼着,冲到整个人贴在墙上的女孩身边,一手抓住她,女孩却吓得往旁边一跳,惊慌失措、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逃!快逃!这是她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的脑袋里唯一出现的一个字,她必须逃,只有逃才能免于伤害,即使身上的伤已疼得快教她晕眩。现在她已经搞不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她的求生意识促使她卯足了劲往前跑去,跑去哪?她不知道,她只想逃,逃离这里……
「喂!妳……」霍克还来不及抓稳她,她就跑了;另一边顽强的歹徒不但开打起来,眼看又快开溜了,他只得先往另一边处理罪犯要紧。
***
难得失神的他,心不在焉地转着方向盘驶向另一条街,夜深人静,路上半个人都没有,他连红灯都没停就转了个弯,没想到在转弯的同时,不如从哪忽然冒出一个狂奔的身体直接冲了过来。傲天一惊,立刻踩下煞车,刺耳的煞车声紧急响起,路面上滑出了两道轮痕,傲天整个人往前一倾又弹了回来,足足愣了有三秒钟。
天啊!那是什么东西?他赶紧下车跑到车前,俯卧在地面上的竟是一名黑发女子。该不会是撞死她了吧?他毫不迟疑地蹲下身将她翻过来面向自己,不料却让他一愕,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血迹斑斑地模糊了她的脸,她的模样……像是被人狠狠地凌虐过一般。
没时间让他惊讶了,他立刻将她抱入车内,往他的私人医生的住所开去。
***
「右手腕部骨折,颞骨破裂,额头擦伤,下巴轻微脱臼,这是大致上的情况,」五十多岁的泰勒医生向他说明病情。
傲天一双浓眉紧锁着,望着已换上蓝色的病人服,额上、脸上都贴着纱布的女孩。她沉沉地睡着,娟秀的双眉却不安地拧在一起,浓密如羽扇般的长睫毛覆盖在那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失去血色的唇不住地发颤。她应该有一张美丽动人的容颜的,如今却是瘀青遍遍,伤痕累累,傲天竟然痛心起来,到底是谁如此狠心下此毒手,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凌虐至此,而且还是个东方女子,有一半中国血统的他见了更是忿忿不平。
「她是谁?」泰勒诊断完后终于有时间向他问道,半夜傲天抬了个受伤的女人来敲他的门,这还是头一遭呢!
「我不知道,她冲到马路上,我差点撞到她,看到她时,她就是这一身伤了。」傲天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她这一身伤都是新伤,我猜她是刚被打,急得非跑出来不可。」
傲天往床沿坐下,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望着她憔悴的小脸,他的心一紧,抬起头来忧虑地望着泰勒启口:「她……是不是被……」
「强暴?」泰勒替他接口,「没有,但她已经被折磨得够惨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傲天忍不住为她叹息。
此时,泰勒的妻子,也是他的得力助手安走了进来,忧愁地望了一眼泰勒,又看了一眼傲天,将手上的东西交给泰勒说:「我刚才帮她换衣服时,在她的口袋里发现这个……」
泰勒一看,是一张纸条,他倏地一愣,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傲天:「里昂,这……」
傲天不解地望着他,站起身将纸条拿了过来,低头一看,他的心跟着一震,他的视线几乎在剎那模糊了一下,纸条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家的地址……
他睁大了惊愕的眼,震惊得任纸条飘落于地,剎那间他想起了一个多礼拜前的那通电话,想起了老爸的诡计,想起了被他遗忘的叮咛,想起了他心神不宁的原因,难道……
她就是沈靓亭?
接着,他听见了泰勒,也是他自己想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里昂,你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