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好不容易找到孙络晴的下落,他兴匆匆前去本想与她相认,岂知她竟不认得他了,他一时气恼,不慎误伤一个来买粥的客人,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砸了她的粥铺。
最后他们两人被她给撵了出去,因这事,让他在孙络晴面前留下坏印象,再之后每次见着他,她都冷着脸没好脸色。
而后在得知她遭赖文硕退婚之事,他替她心疼不平,就在某次遇见赖文硕时,一时气不过,替她狠揍了赖文硕一顿。
赖文硕不肯罢休,以他无故殴打朝廷官员为由,将事情闹到皇上跟前,因为这事,让她的行踪曝露了出来,给她带来不少困扰和麻烦,甚至开始传出对她不利的流言,诬指她与他之间不清不白。
得知这事后,为维护她的名声,他当即向皇上请旨,要娶她为妻。
皇上赐婚,最后她不得不嫁给他。
两人因此前的诸多误会,以致婚后“相敬如冰”,他觉得她不识好歹,他一片好心被她当成驴肝肺,同时他心中也存着几分自卑,觉得自个儿是个粗野的莽夫,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与才貌兼备的妻子说不上话,两人心结越结越深。
后来有次,他听见有人拿他来和她前未婚夫赖文硕相比,认为她这个大才女最后竟嫁给了个武夫,不啻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替她不值。回来见到她,她又摆着张冷脸给他看,让他深深觉得她定也是这般认为,所以瞧不上他,为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然而面对他的怒气,她从不多解释什么,就彷佛他在无理取闹似的。
直到那次父母忌日,他携着她返乡要祭拜双亲,却在她的包袱里,意外发现那几封她与赖文硕来往的书信,登时把他给气得火冒三丈,厉声质问她,以至后来……
此时的他,已能平心静气的看出疑点,那些书信全是她写给赖文硕,本该在赖文硕手里才是,又怎会无端出现在她的包袱里,必是有人蓄意偷放,那么偷放之人是谁?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想藉此来挑拨离间他们夫妻?还是为了引他分心,让他在盛怒之中,无法察觉那些埋伏的刺客?
不管目的如何,都其心可诛,他绝饶不了幕后主使之人。
但此时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孙络晴对他留下好印象。
他不能再像前生一样,鲁莽的给她惹来麻烦。
皇上说这楚天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于是他为了找楚天碧,来到安阳城的一处青楼,掬红楼。
“风大将军想跟我学琴棋书画,这是为何?”正在听歌姬唱曲的楚天碧听见他提出的要求,玩味的询问。
“我突然对这些感兴趣,楚国舅要怎么样才肯教我,尽管开出条件来。”
楚天碧眸底滑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风大将军若想学琴棋书画,得先学着风花雪月,寻欢作乐,来,你们俩过去伺候大将军。”他让坐在他身边服侍的花娘过去。
风远在她们靠近时,嗅闻到她们身上那浓郁的脂粉味,厌烦的抬手斥退她们,不让她们接近。
“滚,别来烦我。”
“风大将军莫非是嫌她们的模样入不了眼?要不我让老鸨再叫几个姑娘进来让你挑选。”
“用不着,我方才已道明来意,楚国舅肯不肯教,回我一句话就是。”他不耐烦道。在他眼里,楚天碧不过是沾了皇后裙带之光的纨裤子弟,他虽是有求于他,却也没真把这人看在眼里。
楚天碧那张俊秀的脸庞呵呵笑出声,“风大将军可真心急,这掬红楼的琴师和歌姬,可是名闻遐迩,风大将军既然来了,何不坐下聆赏一番,其他的事稍后再谈。”
风远按捺着性子勉强坐下。
楚天碧抬手示意被他打断的歌姬继续唱曲,琴声奏起。
风远原以为楚天碧方才如此称赞那琴师与歌姬,必会好好欣赏,哪料到,他竟左拥右抱,举止轻佻放荡,像个急色鬼,毫不顾忌的挑开怀里花娘的衣襟,探手恣意揉捏着那柔软的胸脯,引得那花娘娇嗔浪叫,最后竟索性将人整个抱坐在腿上,亲吻着那花娘的嘴。
“瞧你这叫声把我给叫得都上火了,你可要负责把我这火给灭了。”
“楚爷要奴家怎么灭火,是用嘴儿呢,还是……”那花娘咯咯而笑,媚眼如丝。
“你是想用上面的嘴儿呢还是下面的嘴儿?”
听见他们的淫声秽语,风远委实再也坐不住,霍地起身。
见他要走,楚天碧脸上透着抹谑笑,“噫,风大将军这么快要走啦?!”
风远黑着脸,丢下一句话,“算我找错人了。”便拂袖离去。
“呵呵呵,八成是你们伺候不好,才惹得风大将军败兴而归。”楚天碧捏着怀里花娘的俏鼻,笑斥。
他怀里的花娘娇嗔,“欸,楚国舅可冤枉咱们姊妹了,是风大将军不让咱们姊妹伺候,咱们才靠近他,他就把咱们给挥开,一点都不解风情。”
“好好好,冤枉你们了……”他正要说什么,有人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那女子有着一张绝艳的脸庞,眼波流转之间流露出一抹妖娆妩媚的风情,她扬手一挥,屋里的琴师和歌姬花娘即刻起身退了出去。
雅间里只剩下她与楚天碧,她走近他,出声询问,“风远怎么突然来找国舅爷?”
楚天碧脸上一扫适才那抹淫靡之色,抬手撩起那女子披散在肩上的一绺青丝,缠绕在指间把玩,“他说想跟我学琴棋书画。”
“好端端的,他一个武夫,怎么突然间想学琴棋书画?”
“谁知道呢。”回了句,他亲昵的搂住她,深吸一口气,陶醉的嗅闻着她身上那抹淡雅的馨香。
她抬起纤纤玉手抵在他胸膛,柔声启口,“国舅爷,帮我一个忙可好?”
昔日里深居简出,纵有第一才女之誉,但见过孙络晴真容之人并不多,隐姓埋名开了粥铺后,更没人认出她就是孙太傅之女。
但孙络晴怀疑,近来那位每日一早都到粥铺喝粥的男子,似是知晓她的身分,但除了头一回过来,他直闯厨房之后,接下来他每次来都是喝上五碗粥便走。
今日一早,他一样在喝了五碗粥后离开,福伯无意间从一位刚进来的客倌那里得知了此人的身分。
“想不到你们这粥铺的粥,就连风大将军都爱吃。”
“你说那人是风大将军?”福伯讶道。
“错不了,我见过风大将军几次,认得他的模样。”
孙络晴随后从福伯那里听闻此事,确认了一件事。“先前他找上门来,必是知晓了我的身分。”
福伯忖道:“当年老爷曾救过他一命,这风远来找小姐,莫非是为了报恩?”事情都隔十几年了,这么多年不见,他们都不认得风远长大后的模样,因此先前才没能认出他来,不过他们早从传闻中猜到这位风大将军就是老爷昔日曾救过的那个孩子。
闻言,紫娟双眼一亮,“小姐,若是咱们能有风大将军当靠山,就用不着再担心泄露您的身分会招来麻烦了。”
孙络晴轻摇螓首,“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下咱们过得好好的,没必要去攀这门关系。”如今她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不想再牵扯出昔日的恩怨。
这几年来,她曾听说过不少风远的事迹,却没想到他会找上门来。
十几年前,她随爹去寻访亲友,她在一处草丛里意外发现受伤的他,爹便将他送去医馆。
她还记得那时刚失去父母的他,悲怒得直嚷着要去杀了那些山匪为父母报仇。
她当时冷冷对他说:“你若真跑去找那些山匪,只是去送命而已,你若急着想去送死就去吧,等你死了以后,你父母的仇就没人可替他们报了。”
“我才不会死,我要杀死他们!”被她这般看轻,他龇牙咧嘴,满脸愤怒。
“你还是小孩,杀不死他们。”她一点也不看好他能成功。
“我会杀了他们的!”他两手紧握着拳头,怒红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你杀不了。”她摇头,继续冷言冷语的打击他,“你又不懂武功,打不过那些坏人,你若想报仇,只有学会绝世武功,才能打败那些人。”在这之前,她才刚看过一本乡野奇谈,里头描述一位江湖大侠因遭人追杀跌落悬崖,却在悬崖下遇到一位高人,从而学得绝世武艺,学成之后,他为自己报了仇,而后浪迹江湖,四处行侠仗义。
因此在她当时小小的心灵里,认为他想报仇,只有像那书里的那位大侠一样学会绝世武功,才能手刃仇人。
没想到这番话竟激励了他,在爹带着她和风远准备返回安阳城时,意外遇见镇江王。
在镇江王殷切相邀下,爹带着他们前往镇江王府作客,到镇江王府后,风远发现王府里的武师武功高强,遂缠着武师想学武功。
这事被当时仍是镇江王世子的当今皇上给瞧见,作主留下他,让他跟着王府里的武师习武。
她与爹在镇江王府盘桓了几日便离开,在她离开那日,他紧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对她说:“你等着,我一定会给我爹娘报仇,杀光那些山匪。”
时隔多年,当年那个因为父母被山匪所杀、满心悲愤的风远,已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如今威风不可一世的他,父母之仇应是报了。
思及过往之事,她清丽的脸庞微漾一抹暖意,叮咛福伯他们,“福伯,他若再来,咱们就如同先前那般当作不相识便好,无须与他相认。”
福婶迟疑道:“小姐,咱们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把您的婚事都给耽搁了,如今朝局都已稳定下来,我瞧当今皇上似乎也没要对前朝的遗臣故旧赶尽杀绝的意思,还不能泄露您的身分吗?”
小姐今年都已二十一岁,原本在三年多前小姐就该出嫁,岂料赖家竟在老爷病重之际突来退婚,让小姐的婚事没了着落,这一耽误便拖到了现在,她担忧再这么下去,会误了小姐的终生。
孙络晴淡然启口道:“福婶,我现下已不是太傅之女,不过是个寻常的卖粥女。姻缘天定,若与我有缘,那人自会出现。若是遇不到合适之人,我倒情愿一辈子不嫁,也总比草率成亲,遇人不淑好。”
看着她长大,把她当成自个儿女儿的福婶闻言直摆着手,“不成不成,姑娘家岂能不成亲,福婶定会为小姐找个好姻缘,绝不会再像赖家那个负心汉一样。”提起那薄悻郎,福婶一脸不齿。
福伯听妻子口没遮拦的提及赖文硕,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好端端的提那个人作啥,也不怕污了小姐的耳朵。”
明白福伯是顾虑她的心情,孙络晴毫不介怀的道:“没事的,福伯,打他退婚后我与他就是陌路人了,以前与他的那些情分,都随着爹的过世一块埋葬了。”
赖家当初看中的便是爹的名声,才会求娶她,后来朝局动荡,他们有了更好的结亲对象,自是想另攀高枝。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她也是经历了这事才看穿那人的真面目,庆幸自个儿没有嫁给他,否则嫁错了人,才真正是贻误终生。
福婶提起那人仍气得不轻,“小姐心宽,才不同他计较,我只要想到那日赖家来退婚那副虚伪的嘴脸,就恨不得咬下他们的肉。”
小姐在外人面前看似性子冷淡,但她实际上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当年赖家来退婚,小姐二话不说便允了,可之后她把自个儿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一句话也不说,那时她真怕小姐把自个儿给闷出病来,幸好三天后小姐出来已神色如常。
前阵子福婶才染了病,痊愈没多久,孙络晴担心她再给气病了,连忙扶着她坐下,一边安抚她,“别同那种人置气,不值得,福婶反倒该高兴在我嫁过去前他们便主动退婚,否则万一我嫁到赖家去,以赖家那一家子看高踩低的德性,我岂不是要受委屈了,你瞧现在多好,咱们一家四口守在一块平平安安的过着自个儿的日子,不是比什么都要来得更好吗?”
紫娟也帮着劝道:“就是啊,福婶,而且我瞧那赖文硕也得意不了多久,因为我每回去上香,都会祈求神明惩罚那负心汉,早晚有一天他会有报应的。”
听见与她一块长大的丫鬟这般说,孙络晴哭笑不得,“紫娟,以后去上香,别求这种事了,咱们与他已没关系,他是好是坏与咱们无关,你啊该好好求神明庇佑你能早日觅得一个好郎君才是,你今年也二十岁,不小了,我现下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婚事。”
紫娟连忙道:“小姐都还没嫁,我怎么能嫁,小姐要是真一辈子不嫁,我就跟着小姐一辈子不嫁,伺候小姐一生一世。”
“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可一辈子不嫁人,这阵子我就让人帮紫娟丫头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对象。”福婶盘算着先把紫娟给嫁出去,小姐瞧见紫娟成亲,说不定也会动念,想成亲了。
“也好,就有劳福婶了。”孙络晴应了声,她把紫娟当妹妹,不希望她因为自己耽误了终生大事。
“小姐,我不嫁。”紫娟不依的抓着她的手。
孙络晴哄着她,“也不是说让你嫁就能即刻找到适合的对象,日后要是你瞅着不中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