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哪里伤着了?」一听痛呼,君无瑕整个脸色都变了,小心翼翼地摸手捏骨,看是不是有他没有察觉的伤口。
「没事……」她悄然将手往后一藏。
「什么没事,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他将她藏于身后的手拉出,乍然瞳眸一缩,眼神凌厉。
季亚襄手背上是松针扎的小孔,原本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可是现在因为没有及时上药而发红肿胀,一开始不痛,现在一压下去疼痛无比。
「松针扎到而已,回去用清水洗洗再抹点药膏就消肿了。」要不是他突然捉住她的手她也不会痛得叫出声。
「什么叫而已,你当我是死人吗?都肿成包子手还瞒着,你不心疼我心疼。」她太能忍了,从没想过有个人可以依靠。
「你生气了?」她小声的问。
君无瑕把这里当自己的地盘让人拿水来,赵琥只想赶紧送走他,没想到临走前又出这种麻烦,忙摆摆手示意侍卫去拿水。
等到洗净伤口,他取出白玉瓶,倒出一粒雪白药丸捏碎抹在满是针孔的手背上,「我是生气,气你不把我当男人看待,凡事都自己来,死也不开口求人。」
「我……我只是觉得不重要……」小事一件,何必去麻烦别人,何况也没有痛到难以忍受。
穿越前的父母只关注她的学业才艺、工作成果,养成了她凡事自己处理的习惯,而穿越后的爹虽然疼她,把她当成命根子来宠,但终归是大男人,没法方方面面都照顾周全,她也依然习惯自己打理生活琐事,有什么小伤小痛根本也不会说出去给她爹添麻烦。
能忍则忍,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不能忍,忍过了,难关解。
「在我心里,你最重要,独一无二无人可以取代,你就算掉一根头发比割下我一块肉还痛。」他严肃地说着,彷佛她犯了什么错一般,可是捧着她的手轻吹时是温柔似水。
「君无瑕……」她坚硬的心墙轰地裂开,流进涓涓细水,这一刻,她爱上眼前的男人。
「哭什么,我又没骂你。」这女人是他心头的刺,扎得他心疼又舍不得拔出,不时痛上两下感觉她的存在。
她抿着唇,眼眶泛红。「我没哭。」只是动容。
「明明……」泪光闪动。
赵琥受不了了,满心嫌恶地道:「小舅,你找个风光明媚的好地方去谈情说爱,这里不合适,再磨磨蹭蹭天就亮了……」
瘟神,退避。
俗话说:坏人姻缘遭马踢。
人家在那你侬我侬地诉说情意,好不甜蜜,君无瑕眼看着就要水到渠成,抱得美人归,偏偏他一句话把好不容易要成形的圆满打碎,人家不拆骨剔肉才有鬼。
君无瑕登时怒了,他原本就是千万不可得罪的活祖宗,一旦让他发怒,后果无法设想,在这种关键时刻被搅局,他岂能不怒?
所以,赵琥要倒楣了。
「咦!这是什么?」地上一块石头被君无瑕踢了,它滚了滚撞上另一块石头,顿时两块石头同时碎裂,粉末参杂着亮闪闪的光。
「好像是……银?」季亚襄凑上前一瞧。
「银……银子的银?」他一脸见钱眼开、两眼发亮的样子。
「是,银子的银。」
君无瑕一副乐呵样地看向赵琥,「小琥子,你不厚道,有这等好事怎么没知会一声,一个人想私吞。」
「小舅我……呃!正想着孝敬你。」看他并没有立即揭穿的意思,赵琥话锋一转,陪着笑脸讨好,脑中突然有了个点子——将君无瑕拉下水。
「哎呀!怎么好意思拿小辈的银子,我自个儿都钱多没地方装,烦心银子太多花不完,不过,既然是小琥子的孝心,我勉强笑纳了。」国库缺银子,正好填一些进去补空。
「小舅满意就好,我每个月再另有孝敬。」赵琥一使眼色,让人把银子搬出来,心想原来他也是贪财的,能用银子收买。
两口大箱子放在地上,沉得很,一打开,堆满亮晃晃的银子,一锭十两,一箱一万两。
「嗯!懂事,小琥子有前途,记得叫人把银子搬到县衙后衙,让宁家小子收好,有好处大家一起享用。」看到银子,他心情特别爽,爽到想揍人。
赵琥自以为明白话中之意,露出奸诈的笑,若把宁相一派也拉到福王府阵营,他可是大功一件。
「是,我明了,多谢小舅成全。」
「暧,一会儿有你谢的,在咱们官场有句不成文的话,见面分一半,你懂吧?行之有年了。」他挑了挑眉,好似话中有话。
「分一半?」虽然不解其意,但赵琥有着很不祥的预感,似乎不是好事,会让他损失惨重。
「别说小舅心太狠,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一个处置不当抄家灭族,我也是背了极大的风险替你隐瞒,你要知恩图报。」君无瑕嘴上说得煞有其事,实际上却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笑出来。
福王怎么派了这小子守财库,傻不隆咚的,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银子。
哈哈!他就是骗人的人,满心只有个爽字。
「是是是,有劳小舅费心。」赵琥越来越不安,君无瑕说的话分明像是要帮他,可他怎么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他就是快被吃掉的鸡。
「不费心、不费心,乐意得很,我只要一半的银子,没多取。」真要全拿走小琥子还不跟他拼命?可他要放长线钓大鱼,不能现在把人逼到跳墙。
「喔!好,一半……等等,一半?」是他听错了吧!赵琥当下一愣,表情是迷糊的。
「呵呵,一半并不多,若是我上奏皇上赐给我一座银矿,你想皇上会不会同意?」
他不是跟他商量,而是告知,要么把银子交出来,要么抄家论罪。
福王和皇上是叔侄,所以皇上不会真要了福王的命,顶多交由宗人府圈禁,这辈子别想有其他作为。
「你这是想黑吃黑,趁火打劫。」赵琥顿时脸色铁青,气到拳头都握起来了。
君无瑕气定神闲地轻拍赵琥的脸,「不要想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县衙的人都知道我在石头山,若是我没回去,你想过下场吗?」
赵琥咬牙切齿,「你……」欺人太甚!
「我二哥一生气起来比我还可怕,劝你莫要轻举妄动,一座福王府还不够他拆。」没办法,靠山多就是嚣张。
「一半太多了,我没法交代……」父王派他到奉春县是为了查银子短缺一事,怀疑有人私自偷藏,可这人还没揪出来又得破财,父王铁定饶不了他。
「那是你的事,自个儿想办法,不过你也真是不长进,从小到大每回遇到我都没赢一回,你怎么会认为我被你当成棋子任意摆布,天真是种病,得治。」
君无瑕笑着扶季亚襄的手肘往外走,不碰及她手背上的伤口,不把赵琥的怒目相视看在眼里。
「对了,我会在石头山附近的出入口布下岗哨,检查来往的车辆,确定无碍方可放行,我是奉春县县令,奉春县境内都归我管,就算你搬来福王压我也没用,他只是藩王,还不是皇帝。」
君无瑕话语渐冷,语中暗含告诫,福王好好的做好他的藩王,可保百年富贵、一世尊荣,可是若有其他的想法,为免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在位者可不会心慈手软。
皇上知道你们有蠢蠢欲动的野心,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同族不相残的分上,还是给你们一次机会,望尔等深思,以天下百姓为重,勿起干戈误终身。
其实皇上早晓得福王对皇位的睹观,前几年福王封地便传出当今皇帝非正统,皇帝的祖父留有遗旨,传位于丽贵妃之子,八皇子,如今的福王。
丽贵妃成了太妃,移居宫外的清琬庵修行,长年不问世事,算是半个方外之人。
遗旨之事是否为真无人知晓,但已经传过两任帝王了,此事再提已无任何意义,百姓不在乎谁当皇帝,只要给他们吃饱饭就好,因此这件事传了一阵子便无疾而终,不曾再听人提起。
不过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这事还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派了皇家暗卫前往福王封地查探,继而得知是福王府所为,意图不明,因此皇上与君无瑕私下密谈三、四个时辰,不久后他便趁乱离京,出任奉春县知县。
不言不语,神色阴郁的赵琥像一条毒蛇,用着阴冷的蛇目盯着行走沉稳的君无瑕,久久未眨眼,直到两人的影子快消失前,他又阴恻恻地看向被君无瑕扶着的女子。
分一半银子?作梦。
好不容易从众兄弟手中抢来这肥差,本郡王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君无瑕,既然你不仁,休怪我无义,你想逼本郡王走投无路,本郡王不会坐以待毙,鹿死谁手尚是未知数。没人永远是输家,看谁笑到最后。
「虔侍卫,妹妹呢,还没到吗?」他的后手也该派上用场了,不能让君无瑕太过逍遥。
「快到了,在百里外的长阳县,以郡主的行程三天后抵达。」走得慢是因为郡主吃不了苦,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日,吃要吃好、住要住好,否则便使小性子。
「好,等她到了之后就安排她住进县衙后院,让她缠住君无瑕,使他分身乏术,再也无法插手我们的事。」真当他只能低头挨打吗?真正的绝招还在后头,叫人防不胜防。
「是,属下遵命。」
赵琥冷笑,「至于那个女的,打探出她的出身和日常作息,把她的事透露给妹妹知晓,咱们不用出手,坐山观虎斗,我看君无瑕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是,属下立刻去办。」
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虔侍卫的办事能力不下王府长史管中南,赵琥有意提拔他为自己人,为他所用。
自认为已胜券在握的赵琥露出得意的阴笑。
「哈啾——」
君无瑕两人离开矿洞不久就被欧阳晋等人找到,护送着回到城里。
而他也不先回县衙,反倒是送季亚襄回家,走到家门口,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翼面色不佳,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着凉了?」季亚襄忧心地抬头一望,看他有没有发烧的症状。
「没事,是有人在算计我。」看来那小子不伤筋动骨不知道怕,他给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嗄?」他能预测吉凶?
看她一脸讶异,君无瑕笑着轻点她鼻头,「我从小就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天赋,无病无灾若打一声喷嚏,表示某个人正起坏心眼,准备设计陷害我。」
他每每预做防范,每回都顺利脱险,再将计就计反将对方一军,让对方吞下自己布下的恶果。
这种天赋让他在京城横行无阻,从无败绩,旁人酸言酸语道:「莫不是天生命好,才会事事顺心,逢凶化吉,同一条走着,别人踩到狗屎,他捡到黄金。」
「如果是两声呢?」季亚襄好奇的问。
「是你在想我。」他不忘调情,一抛媚眼。
「呸!又胡说八道。」他这一张嘴没一句真话,油嘴滑舌。
他眉飞色舞道:「不骂我不要脸了?」
她一顿,面颊微红,「反正你不痛不痛,说多了我反而替你害臊,人没脸没皮,我给你脸何用。」
死猪不怕滚水烫,皮厚如墙。
「看来你是为我动心了,我该准备聘礼上门提亲了。」年底成亲,明年就能手抱佳儿。
「你敢——」八字还没一撇,由不得他胡来。
「我就敢,男人激不得。」这世间还没他不敢做的事。
「你……」太张狂了。
两人正斗着嘴,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
「什么敢不敢,襄襄,你不是说到外地接活,当天就回,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出门寻女的季天魁远远就见到两人。
「爹?」怎么会这么刚好!
不等父女闲话一番,厚脸皮的君无瑕躬身一挹,「季师傅,在下恋慕令媛已久,两情相悦,比翼双飞,欲聘令媛为妻,不知你可应允?」
季天魁僵立无语,瞠目结舌,久久无法回神,他连自己回了什么话都不记得,只知女儿要嫁人了,而他半件嫁妆也没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