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轻柔的嗓音以及一阵清雅的味道,突地由她身后传来。
方桃月吓了一大跳,闻声回头,却硬生生地撞上一堵肉墙。
“好疼!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呀!”方桃月抚着自个儿的俏鼻连声抱怨。
“真是对不住,是在下太唐突,吓着小姐你了。”对方的道歉,让方桃月停止了抱怨。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既然对方有礼地道了歉,她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没关系。”
方桃月边应声边摇头,心里却感到有些奇怪,咽;为在她的印象中,这声音着实陌生,可最近家里并没有什么客人来访呀!那这个说话的男人到底是谁?
“那在下就多谢小姐的宽宏大量了。”那男人说话的声调似要勾人魂魄,听起来有如仙乐飘飘、悦耳异常。
方桃月有丝着迷地抬眼,却对上了一双带笑的星眸,以及染着淡淡瑰红、微微上扬的唇瓣。
不知为何,虽然这男子的脸上有着满满的笑意,看起来十分亲切,但是方桃月就是没来由的讨厌起他来。
“敢问公子大名?”
“在下姓叶名苻蓠,听方夫人所言,昨夜在下似乎对方姑娘多有得罪,叶某有何冒犯之处,还请方姑娘多多包涵。”
叶苻蓠有礼地拱手,然而眉眼中的笑意仍是未减半分。
“什、什么!你就是叶苻蓠!”方桃月这下便知道自己为何会没来由的讨厌起这个男人了。
“方姑娘?”叶苻蓠俊眉一挑,笑意满满地问:“为何听到我的名字会让小姐这般惊讶?”
“你还敢问我!”方桃月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三大步,这才指着叶苻蓠大声骂道:“你这个淫贼!离我远一点!”
“淫贼?”叶苻蓠敛起了笑意,抬眼朝四周张望了一阵,才拱手说道:“小姐是看花眼了吧!这儿除了在下可没有旁人了。”
“废话!我指的淫贼就是你!”
看着顾左右而言它的叶苻蓠,方桃月真想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砸过去,看能不能让叶苻蓠的脑袋清醒点,最好能让这贼人忆起昨夜他是怎么偷袭自己的,好让她能立刻将他扭送官府查办。
“小姐指的是在下?”叶苻蓠愣愣地看着自己──
一身月牙白的箭袖外罩沉香马褂,腰上还系着金银丝线精绣而成的饰带,这等斯文清雅的装扮……怎么看都不像个为非作歹的贼人吧?
“不是说你难道是指我不成?”方桃月忿忿地爆出一连串指控:“昨夜你自屋顶落下,不仅破坏了我家的屋顶,还、还将我压在身下,你分明就是个心怀不轨的大淫贼!”
叶苻蓠这才恍然大悟,他微微一笑,柔声应道:“原来方小姐指的是这件事?那倒真是在下失礼之处,不过我叶苻蓠绝非小姐口中的淫贼。”
“你就算不是个淫贼,也是个不三不四的下流胚子!”方桃月一脸防备地瞪着叶苻蓠,打算他一有动作,便要大声叫人。
“小姐这话可真是伤透我心了。”叶苻蓠叹了口气,一脸委屈地摇头辩驳:“在下是个规规矩矩的人,绝非方小姐口中所指的贼人……”
叶苻蓠的话尚未说完,方桃月却已等不及地插嘴:“少来!若你真如我娘所言,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那为何会在半夜跑到别人家的屋顶上?”不说别的,光是这一点就十分启人疑窦了!
“这个……”叶苻蓠微微抬眼,避开了方桃月认真的目光,思忖片刻,他倾身向前,唇角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方小姐真想知道?”
“废话!”
“废话的意思是想呢?还是不想?”叶苻蓠又往方桃月靠近了点,好让自个儿的眼睛得以对上她的眸子。
方桃月一心只惦着要逼叶苻蓠说出实话,可是却忘了自个儿离她口中的淫贼已剩一步之距。
“你这淫贼,到底说是不说?我想知道!所以你最好快点说!”方桃月只差没扯住叶苻蓠的衣襟,要他马上点头承认了。
“可是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总不好大声嚷嚷吧?容叶某只悄声告诉方姑娘一人?”叶苻蓠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只要往他始终带着贼贼笑意的脸上看去,便能知道他根本是在扯谎。
“难得你还有羞耻之心。”方桃月轻哼了声,此刻她打算要对叶苻蓠仁慈一点了──看在叶苻蓠尚有羞耻之心的份上,她决定待会儿先让他饱餐一顿,再将他扭送官府。
“所以……”叶苻蓠说着又顺势往前跨了一步,恰恰停在方桃月的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会儿后,他竟伸出舌尖,轻轻地往方桃月的粉颊上舔了下。
霎时,方桃月只感到浑身恶寒遍布,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一声惊人韧尖叫自方桃月的口中迸了出来,若非叶苻蓠早已有所防范,只怕他的耳朵就要被她给震聋了。
“你、你这个下流无耻的大、淫、贼!”方桃月再度感受到自身的贞节受到威胁,忍不住放声大骂。
“小姐你说这话可真是太无理了。”叶苻蓠松开捂住双耳的手掌,一双含笑的眸子半合半张,让人辨不清他是在打量人还是在斜眼瞧人。
“你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方桃月爆出来。“先是无端闯入我房里,现在又偷亲我,你不是淫贼是什么?”
“在下未曾偷亲小姐,刚才的一切可都是方小姐;你亲自许诺的。”叶苻蓠强忍笑意,徐徐应道。
“我?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亲我了?”方桃月指着叶苻蓠嚷道:“你少骗人!”
她又不是脑子烧坏了,怎么可能会让个淫贼亲她?
恶!她待会儿一定要让小春烧一盆热水,把全身上下好好清洗一遍!
“在下没有骗你,刚才在下不是问过你‘想’还是‘不想’吗?可小姐你分明就说了个‘想’字。”叶苻蓠笑眯眯地说着。
“你……你白疑呀!我说的是叫你承认自己所犯的错!”方桃月对这个男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感到佩服,犯了错竟然还敢神情自若地面对她这个受害者?这个叶苻蓠真是太无耻了。
“噢,原来如此。”眼见方桃月已经忘掉原本要逼他说出为何会在半夜跑到她家屋顶的原因,叶苻蓠立刻点了点头应道:“昨儿个夜里确实是在下打扰了方小姐歇息,对此叶某感到万分抱歉。”
“哼!知道就好。”
方桃月见叶苻蓠已经道歉,立刻心情大好地把之前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净,她很满意地点点头,唇角也勾起了一抹笑。
“既然方小姐不再生叶某的气了,那么……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能否容我先行告退?”。
叶苻蓠聪明地找了个机会想开溜,因为他很清楚,待会儿方桃月还是会想起来的,所以在那之前他得先离开才成,否则被她抓着逼问的滋味铁定不好受。
“嗯,好吧。”方桃月正为自己辩赢了叶苻蓠的事情感到心情愉快,自然不再多疑,她随口允诺:“既然有事,那你就先去忙吧。”
“谢了。”
叶苻蓠一拱手,随即迅速离开。
方桃月看着叶符蓠离去,自个儿也跟着转身朝大厅走去,打算去见吕芩琴,但是就在她转身跨步的瞬间,她突然身子一僵!
慢点,她原本不是要来教训那个淫贼的吗?
怎么扯到最后,竟变成她原谅了那个淫贼?
而且她还被他偷亲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跟叶苻蓠辩了这么久的时间,不但没问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甚至还被他耍着玩!
而她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那个混帐东西?!
“可恶!”
等到方桃月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时叶苻蓠已经离开了,而小春等人此时也正闻声赶到院里。
“小姐,你刚才又在嚷嚷什么啊?”
“小姐,你没事吧?夫人在前头候着你呢!”
“小姐,谁惹你生气了?”
小春等婢女的关心,却惹来方桃月更多的不快。
此时还有谁能让她这般气恼?当然只有叶苻蓠啊!
“淫贼!”方桃月对着天空再度爆出怒吼──
“该死的叶苻蓠!别再让我见到你!”
※ ※ ※
“我们又见面了,桃月姑娘。”
随着这道方桃月怎么也忘不掉的轻柔嗓音传来,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往大厅四周探去。
大厅上,只见叶苻蓠正手持摺扇、半掩面容地站在方家夫人身边轻声低语着。
“淫贼!”方桃月想都没想地劈头就骂:“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离我娘远一点!”
“桃月!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指着人说这话?”吕芩琴不甚愉悦地出声斥责。
“我说这话有什么不对?他分明就是个淫贼!”方桃月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前去,挨近吕芩琴身边说道:“娘,您别被这个淫贼骗了,他刚才在院子里还对我毛手毛脚!要不是女儿机伶,早就被他给拐去了!这家伙分明是不安好心!”
方桃月虽一副说着悄悄话的模样,但说话的声音却是颇为洪亮,摆明了是要给叶苻蓠难堪;岂料叶苻蓠闻言只是摇头轻笑。
“桃月,你这孩子!”吕芩琴捂住方桃月的嘴,回头对叶苻蓠笑了笑,轻声道:“对不起,叶公子,这孩子没什么恶意,只是脾气急躁了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这孩子计较。”
“娘!你对他这么客气干嘛?他是个贼耶!”方桃月真是无法明白,独对叶苻蓠这么好是为了什么?他不过就是个淫贼罢了,为何不将他扭送官府呢?
“桃月!叶公子是个规规矩矩的好人,不许你再胡说下去了。”吕芩琴板起面孔教训着她。
“好人?”方桃月眼见连她亲娘都不站在自个儿这边,索性跳离了吕芩琴身边,指着叶苻蓠嚷道:“娘,这个家伙连自己是什么身份来历,甚至连他为什么会在三更半夜跑到人家屋顶上的原因都讲不出来,你竟然还说他是个好人?他要真是个好人,你就让他把原因说出来啊!”
“在下……”
闻言,叶苻蓠本想出声回答,方桃月却在朝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淫贼给我住口!…你那张嘴只会说些骗人的谎话!”
吕芩琴沉下脸色,低声喝斥:“桃月!叶公子他是官府的人,会从咱们屋顶上掉下来也是为了追捕贼人,你这么说人家实在是太失礼了。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子家就该温柔贤淑,瞧你刚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娘!”方桃月瞪大了黑眸。
平时娘对她可疼得紧了,除了偶尔意见不合,母女俩会闹闹脾气之外,两人素来相处融洽,可今天──
娘竟然胳臂向外弯,帮着外人去了!
更可恶的是,那外人还是叶苻蓠这下流、无耻的大淫贼!
“别再说了,万一你这凶样吓着了叶公子该怎么办才好?叶公子可是老天爷派来成全你心愿的贵人哪!”吕芩琴制止了女儿的抗议。
“啥?”方桃月眨了眨眼,目光在吕芩琴和叶苻蓠身上来回了一趟后,才一脸不解地发问:“他是老天爷派来的贵人?娘,您在说什么啊?”
她何时向老天爷许过愿了?
“你又忘了吗?昨儿个你不是才吃了许愿月饼吗?”吕芩琴无奈地提醒她。
“娘!你还真的相信那种没有根据的鬼话啊?”
“抱歉,可否容在下打个岔?”叶苻蓠为了避免这对母女真的吵起架来,连忙站到两人中间,问道:“请问夫人,您所提的许愿月饼是什么样的饼?我又为何会成为方小姐的贵人?”
今早他醒来后,便发现自个儿正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里,一问之下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然后吕芩琴便派人来请他相见,之后方府上下更没头没脑地唤他姑爷,方才他正想问个清楚,却让方桃月这小丫头给打断了。
“哦,那是我们这西施饼铺的招牌,传闻中只要吃了这月饼便能心想事成,而桃月她昨日跟另外三间饼铺的老板娘一起吃了这许愿月饼……”吕芩琴忙不迭地想将事情全盘托出。
“娘!你干嘛把这事儿说给这个淫贼听呀?”方桃月打断了吕芩琴的叙述,大声嚷道:“我的事绝对跟他无关!他会从屋顶上掉下来只是纯属巧合!”
“原来姑娘吃了许愿月饼啊!”叶苻蓠笑眼一抬,目光便直直地射向方桃月的身上,“但不知小姐许下了什么样的心愿?”
其实,就算方桃月不肯说,叶苻蓠也多少猜到几分。
看吕芩琴对他那么礼遇,还说自己是方桃月的贵人,加上方府上下都唤他一声“姑爷”,看来……
“跟你这淫贼无关!”气极了的方桃月白了叶苻蓠一眼。
哼!要是她不打自招,岂不是徒惹一身腥吗?
“可是姑娘许的愿正与在下有关,不是吗?否则夫人为何会说我是方小姐的贵人呢?”听她开口闭口淫贼,叶苻蓠忍不住地就想笑。
这个方桃月真是个倔强又执拗的小姑娘。
“我说了与你无关就是与你无关!你是聋子吗?”她气得双颊都鼓了起来。
叶苻蓠摇摇头,“说谎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该做的事情。”
“这话还轮不到你来说!淫贼!”方桃月只用一句话便将叶苻蓠的教训给顶了回去。
“桃月!你给我住口。”吕芩琴走近女儿,拽住她的袖子使劲地扯了扯,示意她闭上嘴。
“娘!”方桃月不满地嚷嚷起来。
“叶公子,我们家桃月是因为害羞才会对你凶了点,请你千万别介意。”吕芩琴柔声向叶苻蓠续道:“昨天我们家桃月吃了许愿月饼,希望老天爷给她一位如意郎君,结果当晚叶公子你便打屋顶进了桃月的房里,所以你们俩一定有这份姻缘。”
“原来是这样的啊!”叶苻蓠眼珠子一转,目光停留在急着想拔腿逃跑,却又被吕芩琴抓住而跑不了的方桃月身上,含笑道:“这么说来,夫人的意思是指,在下便是桃月小姐的如意郎君喽?”
“就是这么回事。”吕芩琴毫不犹豫地点头。
“才怪!谁要你这淫贼来当夫婿呀!”方桃月忿忿地吼道。
“可是方小姐你不是许了愿吗?”叶苻蓠问道。
“那种子虚乌有的事情,鬼才相信!”方桃月躲在她娘身后狠狠地瞪了叶苻蓠一眼,“我警告你,淫贼,你别想拿这事当藉口,好逃避官府的追捕。”
“在下根本没有犯罪,又何须费心躲避官府的追缉呢?”叶苻蓠朗声笑道。
而他昨夜之所以会落入方家宅院,也是纯属意外罢了。
只是他万万料想不到,自己这一失足,竟可以因此得到一位美娇娘。
真不知道老天爷究竟是存心拿他开玩笑,还是有心帮他?
“那好!你倒是说说,昨天是为了什么事要爬上我们方家的屋顶?”方桃月咄咄逼人地问道。
“刚才方夫人不是替在下解释过了吗?叶某是为了追捕贼人,一不小心才会失足落入小姐闺房。”这下可好,那贼人肯定是远走高飞了,他若想再捉到那贼人,恐怕又得耗上不少时间。
不过更麻烦的是,这小姑娘似乎不肯相信他是清白的!
被人冤枉,这才是令叶苻蓠感到不好受的原因。
“少来!我看哪,你才是那个被官府追缉的贼人!昨晚会落入我方家,注定是你命中该绝!”方桃月说罢,立刻唤来总管范德化,吩咐道:“范总管,立刻通知官府,就说我们捉到了个淫贼!”
“这……可是夫人她……”范总管并未立刻行动,只是用目光徵询着吕芩琴的意思。
毕竟叶苻蓠真的是在小姐吃完月饼的那一晚掉下来的,这么巧合的事情……
要说是真的,确实会令人难以置信,但若要说是假的,那也巧合得离谱。
不过再怎么说,这位叶公子风度翩翩、态度有礼,说话的时候又带着官腔,怎么样也不像小姐口中的淫贼啊!
这回应该是小姐弄错了吧!
“范总管,用不着通报官府。”吕芩琴见女儿在耍大小姐脾气,索性张口命令道:“找人将打扫得乾净点,再备上几套男装,好让叶公子能住得舒适点。”
“娘!你竟然要让这个淫贼住下来?”那她以后不就夜夜不得安寝?
“放心吧,叶公子绝对不是你口中的淫贼,等你爹回来后,娘会请你爹主持婚礼,让你风光出嫁,到时候咱们西施并铺的许愿月饼也能因此受人肯定了,你说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吗?”吕芩琴才说罢,便立刻招来婢女们将方桃月拉住,免得她找机会开溜,“还有,你从今天开始得给我好好学点新嫁娘应有的礼仪,别再到外头四处遛达了,听见了没有?”
“什么……”
方桃月一听,霎时冷汗直冒。
不会吧!她还没成亲就得被关在家里?
她若是不幸地真与这个淫贼成了亲那还得了啊?
一想到自己可怕的将来,方桃月开始拚命挣扎、大声叫嚷──
“不要!我才不要嫁给这个大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