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夫人,你……”
“齐藤夫人,你可不可以别再叫我邵夫人,听来怪别扭的。”
桑堇欢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逗得齐藤雪舞浅笑出声,又道:“好,那我就叫你堇欢,你也直接叫我雪舞吧。”
“雪舞,礼教只适用于极度陌生、排斥或正在勾心斗角的人,我想,对于我们并不适用。”
她的想法如此奇特,齐藤雪舞不禁挑眉。“堇欢,你真特别。”
“是吗?我老公也这么说过,但我从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之处,每个人对事物的看法不同嘛,这哪有什么特别的。”
桑堇欢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要说到特别,这雪舞才特别呢,她美得太晶莹、美得太超脱世俗了。
“雪舞,你别怪我多嘴,你真的太白了,应该多晒晒太阳。”望着她那张几乎是没有血色的容颜,桑堇欢诚心地建议道。
齐藤雪舞习惯性地轻抚着脸颊。自己今天刻意化了妆,还涂了比较红的腮红,没想到还是让她看出来了。
“堇欢,有件事……”她垂下眼睫,不知该从何说起。
“有话就直说啊,不用支支吾吾的。”桑堇欢仍是一派悠闲。
“羽桓就是华健吾。”齐藤雪舞直接说道,不能确定她是否知情他和桑思棠的那段情,但就她没有认出他这点看来,她肯定没见过他。
“他就是华健吾?”桑堇欢立刻惊叫,这个名字令她勾起了那段令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的,他就是华健吾,思棠以前的男朋友。”
“思棠?你认识我妹妹思棠?”提到妹妹,她更加诧异了。
“是的,就在不久前。”齐藤雪舞平静地道。
“你们……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桑堇欢蹙紧了眉头。难怪最近妹妹老是精神恍惚,原来是他又出现了。
“其实,我昨天才去找过她。”齐藤雪舞慢慢导入正题。
桑堇欢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她找思棠做什么,莫非他们又旧情复燃,所以她去找思棠兴师问罪?
“堇欢,你别乱猜,我没有恶意。”齐藤雪舞柔声道。
她这下更是一头雾水。没有恶意去找思棠做什么,难不成泡茶聊天吗?
“我快死了,所以请求她替我照顾他们。”
桑堇欢错愕的张大嘴,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我得了血癌……堇欢,帮帮我也帮帮他们,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齐藤雪舞思忖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找她帮这个忙。
桑堇欢明显感受到她的真心诚意。但这么做好吗?她可以确定妹妹仍然爱着华健吾,但他呢?他能舍得下夫妻一场的情分,而将感情转向妹妹吗?况且,爱情本就难以捉摸,相爱未必就能相守,有缘未必有分。
“堇欢,别让我死不瞑目。”齐藤雪舞动之以情再道。
“雪舞,你这又是何必呢?感情的事外人是无从插手的,你这样教我、教我怎么……唉!”桑堇欢重重叹了口气,她真的是无能为力。
“他们彼此相爱,而我是唯一的阻碍,如今我、我……”
齐藤雪舞话都来不及说完,便突然一阵晕眩,桑堇欢急忙上前扶着她,就要大喊华健吾,未料却被制止。
“别叫,我不想让羽桓知道。”
“雪舞,你……”
“堇欢,我郑重地拜托你,我不求什么,只求你能适时地助他们一臂之力,答应我,好吗?”
齐藤雪舞紧紧抓着她的手,冰冷的体温刺激着她的意念,过了一会儿,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语毕,齐藤雪舞垂下了手,陷入昏厥。
“雪舞!”桑堇欢立时惊声尖叫。
刚进门的两个男人一听到她的叫声,连忙拔腿飞奔。
“怎么回事?”齐藤羽桓急问。
“雪舞昏过去了,快送她去医院!快!”桑堇欢焦急哭喊。
齐藤羽桓立刻抱起妻子,由邵提亚一路护送他们至医院,桑堇欢则留下来照料三个小孩。
下午时分,桑思棠拿着齐藤雪舞给她的地址,找到了齐藤家,她站在门外徘徊了好久,迟迟不敢按下门铃。
她原本是想等到星期一他上班的时候再去找他,但雪舞的病情已不能再拖,再者,癌症患者随时有变,所以她才会冒着被雪舞发现的可能登门造访。
她的左顾右盼引来了警卫的注意。“小姐,请问你是要来找人吗?”
“请问齐藤先生在吗?”她有礼地问道。
“他不在,送夫人去医院了。”不知怎地,望着她澄澈的眼瞳,警卫竟诚实地回答。
“医院?”她踉跄地退了一步。她来晚了吗?“你知道他们去哪家医院吗?”
“不知道,事出突然……”
“谢谢!”桑思棠不等他说完,道了谢后立刻冲上车,直觉想着,既然事出突然,他们应该会就近就医,于是她连忙赶往最近的一家医院。
果不其然,在急诊室的手术室门外,她看见了愁眉苦脸的齐藤羽桓。
桑思棠快步走上前,忧心的问:“雪舞还好吗?”
她毫无预警地出现,令他惊讶万分。“你……”随即,他的脑中升起了许多疑问,她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又是来做什么的?
“我去你家找你,才知道雪舞进医院了。”
她主动解答了其中一个疑问,但他马上又有另一个疑问。“找我?”
“是的,昨天雪舞找过我,告诉我一些事情,唉,总之,我去找你是为了通知你雪舞的病情已经恶化,没想到……”她避重就轻的道。
齐藤羽桓一听,脸色顿时铁青一片。“你的意思是,你昨天就知道了,却等到今天才通知我,你……”他带着埋怨瞪着她,无心探究原委,居心何在是他未出口的责难。
“你……我……”桑思棠被他瞪得乱了方寸,解释的话语全都梗在喉咙,她不想让他误会,却又不能实话实说,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侧不远处响起。
“思棠,你怎么来了?”邵提亚快步走上前问道。
“提亚?”无所适从的她,一见到他,本能地奔向他,躲到他身边。
这样的景况齐藤羽桓看了不禁妒火中烧,此时,他的目光冷得像是结了三千年的寒霜,沁入她的心脾。
“你的好意我已经收到了,你可以走了,而你,你的好心我在此向你谢过,你也可以走了,不过记得去带你的妻子回家,不送。”
他的恨意与轻蔑由他咬牙切齿的语句及结霜的眼神便可探知,邵提亚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说,但此刻自己只感受到身边的人儿隐隐发抖。
未多作停留,他搂着思棠的肩,断然带着她离去。
走到停车场,邵提亚有股冲动想问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只好作罢。
“你有开车来吗?”
桑思棠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那你可以自己开车回家吗?”
她再度点点头。
“好吧,那你要小心一点,我现在要去载我的妻子回家了。”
而她第三度轻轻点头。
离开前,邵提亚安慰地搂了她一下。
待他离开后,桑思棠缩进车内痛哭。他误会她了,他竟然怀疑她居心叵测,他怎么可以?
然而,她的伤心,齐藤羽桓是看不见的,站在远方的他,只看见他们拥抱的画面,之后,便愤而抽身重回急诊室的手术室门外守候。
他不该追出去的,可他就是止不住自己的脚步,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错怪她了,但她的嗫嚅、她的行为,再再都让他的心坠入谷底。
但见到医生走向自己时,他猛然惊醒。混蛋,他的妻子正在与死神搏斗,而他竟还牵挂着另一个女人,他还是人吗?他不禁咒骂自己。
医生来到他面前问道:“你是齐藤雪舞的家属吗?”
齐藤羽桓急忙站起身。“是的,她……”
“来不及了,有时间多陪陪她吧。”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言简意赅地说。
望着医生的背影,齐藤羽桓颓丧地红了眼眶。她要走了,这一回,她真的要走了,他再也留不住她了!一个已知的结果,仍刺痛了他的心,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穿上隔离衣,走进加护病房,深情地凝视着陷入昏迷的妻子。
“雪舞,你赢得了我的爱,为何忍心离我而去?我愿意陪着你天长地久共度晨昏,只要你活下去,从今以后,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再也没有她,只有你,你听见了吗?”
他的泪第一次为她而流,俯下了头,他将沾满泪滴的脸庞贴上她的纤纤玉手。
是的,他已臣服在她的情网中,而她,或许再也听不见他亲口说爱她,他凄凉的想着,这是他们一世的遗憾。忽而,一个念头突然窜起。
都是桑思棠害的,如果她早一点通知他,他们就不会有这样的遗憾,都是她的私心害的,那个早该自他心中连根拔除的女人。
至此,他对她的爱,如数化成了恨,如同桑思棠先前所想,她果真背上了一条知情不报的罪名,尽管她提前做出挽救的动作,却已无从挽回。
一个人的生死能够影响的范围有多深、多广,且看齐藤羽桓言行举止的转变便可知悉。他荒废了工作,将所有心思全都系在爱妻身上,日以继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没有人能制止他这种近乎自虐的行径。
可想而知,伺机而动的人自是不会错失这天降的良机,暗地的埋伏在一阵观望后,开始明目张胆地攻城略地,除了他的所在地台湾以外,他所有散布在各地的心腹、忠臣,在几日内全部被挤掉,他的天已变了色。
但他的忽略并不仅止于此,他的儿子在一夜之间成了无人闻问的“孤儿”,母亲卧病在床,父亲随侍在侧,在台无可依靠的他,只能整日待在家中,哭了又睡,睡醒又哭的凄凉度日,懵懂的他一心只想着父母不要他了。
这日,桑思棠的来访,令齐藤龙矢欣喜万分,他愉快的向她打了招呼后,小脸瞬间一垮,哭着道:“阿姨,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他紧紧抱着她,深怕她也不要他。
可怜的孩子!桑思棠无声地呐喊,心疼的抱起他,笑着安抚,“小矢乖,爸爸妈妈没有不要你,只是妈妈生病了,爸爸要照顾她,所以才会留你一个人在家。”
“是吗?可是爸爸说妈妈快好了,怎么又生病了?”他的小手紧抓着她,他好害怕一个人待在家。
看来,他的疏忽还真是彻底,瞧,小矢的不肯放手证明了自己极需要安全感,好在她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敢来,她的勇气从被他误解的那一刻起便消失殆尽,但她答应过雪舞,这份承诺给了她不得不来的理由,于是,她带着千万斤重的诺言走这一遭。
所幸的是,这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阻碍,警卫先生一看到她,二话不说就放她进门,而仆人则未问原由便指引她方向,或许是她长得一副善良样吧,否则大家怎么都这么放心她这个陌生人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