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成了,魏长漠,我们可以走了。”
一脸狂喜的燕子齐带了数名幕僚闯进来,其中一个是才智过人的军师上官百里,他笑着对魏长漠一颔首。
“是你们要走了,还是我能回天水城了,没头没尾谁听得明白。”看他欣喜若狂的样子,八成所求之事落实了。
“什么回天水城,当然是跟我去开山。你可是我的福将,少了你,我的左手右臂还能齐吗。”他们一起打进大山,把那片黑土地变成他们的,建立起无坚不摧的后盾。
“别勾肩搭背,我还没和你熟到称兄道弟。”和皇家人沾上边都没好事,在没离开京城前他谁的帐也不认。
看着被拍开的手,燕子齐不怒反笑。“你们用的那一计真妙,两宫迫于无奈只好妥协,她俩合力说服父皇让我去关北就藩,而且允许我自行挑选前往封地的人选。”
“你提了我?”魏长漠黑眸一深。
他大笑。“咱们是什么交情,我一人得道还不带你们发财吗,贤伉俪就乖乖跟我走,不要反抗。”
“你倒是土匪劫道。”梅双樱点出他匪类性格。
“哈哈!说得好,土匪头子,你们就是我的小喽啰,咱们朝十万大山走去。”他要海阔天空了,天高任鸟飞。
“要去之前还有不少事得收尾,你先帮我办一件事。”现成的人不用更待何时,赵王手底下能人多。
“你要帮什么?”他豪气干云。
“偷人。”
“好呀!我马上偷……偷人?”燕子齐呛了一下,露出十分错愕的神情,人能随便偷吗?
难道两夫妻情海生波?
“昌平侯府魏长翊。”他二弟。
燕子齐一怔,随即咧嘴呵笑。“没事、没事,你偷他干什么,丢了儿子,姓殷的女人会将京城闹得天翻地覆。”
“治腿。”
燕子齐讶然。“你上哪找人给他医腿?”
他故意让人弄断的,那腿是治不了的。
“你没看见我吗?”眼睛都长歪了,真的没得治。
忽地一道女声响起,他扭头一看,惊讶地大叫,“小豆丁!”
“你才小豆丁,你全家都小豆丁!我只是长得不够高大威武而已。”跳蚤似的林芷娘气得朝人大吼。
他一张大笑脸挂上,好不惊喜。“小神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呀!我得好好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吴小胖,你又在干什么,叫你不要欺负小花你是听不懂人话呀!上回没抽到你很不甘心是不是,想要小姑女乃女乃我秤枰你的肥油有多重……”
呜呜、呜呜……一道可怜的呜咽声从墙角边发出,小小的身躯一身伤的蜷伏着,一动也不敢动。
“我、我没有,你不是叫我不要欺负人吗?所以……我没欺负……”一团肉……一个十一、二岁的肉团子抖着身子,说话结结巴巴的。
“你还敢说谎,想试试青龙回旋鞭的滋味吧!小花伤得那么重你还睁眼说瞎话,你敢说你没踢上几脚。”小花多友爱乡里呀!不时和街坊邻居守望相助,跟其他孩子玩,大家都很喜欢。
觉得自己很无辜的吴承志大声辩白。“小花牠又不是一个人,所以我没有欺负人。”
小花是一条狗。
“吴小胖呀吴小胖,你的脑子是长好看的呀!放着不用,不怕生蛆吗?所有人是统称,要你不可以随便欺负……呃,人和动物,凡是人家没招惹你的都不许动,管他两条腿还是四条腿。”小姑娘很有耐心的解释一遍。
“难不成还有三条腿?”一旁看戏的人忍俊不住问道。
小姑娘眉头一皱。“上官伯伯,你不要多话。这是我们小孩子的事,你一个大人不要插手。”
“是、是,小姑女乃女乃请便,小的不打扰。”乐呵呵的上官百里笑得脸上开花,大冷天的还摇着扇子。
疯子。
北地的冬天很冷,有时还下起冰凌子,在冷得一泼水地就冻结的天气,摇个什么扇子,这不是有病吗?
还是赶快去“惠民医馆”看病吧,都什么年头了还疯子满街走,他家人怎么不看着点。
“吴小胖,我说的话你听得懂不懂,要不要我再说一遍。”漂亮得像小玉人的小姑娘面露凶色,手中银白色鞭子往地上一挥,青石板当下裂开一条缝,叫人看得心惊。
猪头……小胖子点头如捣蒜,十分惊恐。“懂懂懂,我不会再犯,小姑女乃女乃别发火。”
“那以后看到我要怎样?”她一手执鞭、一手扠腰,好不威风,感觉身上闪着金光。
“绕道走。”他哭丧着脸,豆大的泪珠挂在眼角。
“嗯!孺子可教也,若敢再犯绝不轻饶,我肯定抽得你只剩半条命。”娘说做人不要太凶残,留人一口气。
一句“孺子可教”出自一个八岁女童口中,让人忍不住发噱,大家都憋笑得很难受,不敢笑出声,唯恐小老虎的鞭子往自个儿身上抽,只有上官百里又发病了,笑得直捶墙,让人看了赶紧离他远一点。
“上官伯伯,那是别人的墙,不要把人家的墙撞坏。”要赔银子的,他真是太不懂事。
虽然爹娘很会赚钱,金山、银山堆得老高,可银子是拿来看的,不是用来花的,他不知道创业有多辛苦。
这下,上官百里笑到想哭了,小小年纪就爱唠叨,她跟她娘简直一个样呀!“伯伯力气小,敲不坏。”
“也是,你比小鸡崽还弱,我实在不该嘲笑你。”她一脸怜悯,好像此人弱到连一片落叶都不如。
他一怔。自己被蔑视了吗?
上官百里模模自己还算年轻的脸。这年头的后辈太可怕了,他都要招架不住。
当年他跟着赵王去了关北,以军师的身分和他打遍三十七州,乖乖投诚的自然以礼相待,若遇上一些生性刁蛮的山民,也都一一降服了,这才让他们全数甘心伐林开荒,把大片的山整治成茶园和种上药草,有些地方则种果树,依气候和地势决定种什么才长得好。
短短十年内,以往贫脊未开发的关北竟然跃升成为当朝最富裕的地域,引起不少觊觎的目光。
不过没人敢越雷池一步,因为关北有两个能打的战将,他们一站出来万夫莫敌,叫人看了心里直打颤,每个想打主意的人都得先斟酌斟酌,看看自己有几条命玩得起。
而为了自保,赵王燕子齐也阴险得很,明明林芷娘就有新研发的解毒丸,除了可以防止毒发,吃后更是气血通畅、活络筋骨、脸色红润,简直是养生圣品,燕子齐却迟迟不拿出来,让宫中两位最尊贵的女人吓得不敢动他。
脑子动得快的燕子齐又把这一招用在他的兄弟身上,把人气得牙痒痒的。只要他不出关北,这些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的皇子也不主动向他发难,大家各自为政。
他们也怕死,壮志未酬。
这些年来夺位一事已然白热化,有人为此事丧命,关北以外的地域发生过大大小小十来回战役,几乎是惨烈收场,百姓们因为皇子们的争权夺利而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而此时的关北正在兴起,全无战事,因此流离失所的难民纷纷躲入大山,成为赵王的子民。
燕子齐是收获最大的赢家。
“实话不要说出口,太伤人。”和他们一家人比,他真的太弱了,还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
“喔!我知道了,上官伯伯的心太脆弱了。”武力不行,心性承受力太低,跟一无是处没两样。
啊,他又中箭了。
谁说童言无忌来着,他一定找那人把话吞回去。什么样的爹娘生出什么样的孩子,这丫头简直凶性大发。
“魏喜儿,你又做了什么?”
远远走来一位风姿清逸的男子,身着檀色绣无光银线团蟒纱罗袍,信步而行,风吹动扬起下襬,气势凌人。
魏喜儿见状,爆竹似的冲上前。
“爹!”小姑娘娇娇软软的糯声甚是好听。
“又淘气了?”小脸都沾到污渍了,玩得太疯。
“不淘气,喜儿打小坏蛋,咻!咻!咻!”不乖就抽,她娘说的,有些人不见血不知上痛。
“咱们是讲理的人,不可以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你看你弄脏了新衣服是不是很心疼。”
魏长漠替女儿拍拍裙子。
“可是遇上不讲理的人怎么办,像吴小胖真的太坏了,我才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谁知道他居然就哭了。
魏喜儿十分苦恼,天水城的坏蛋都不太耐打,一打就呼爹喊娘的,害她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你的轻轻和一般人的轻轻是一样的吗?”她四岁就开始习武了,六岁便能搬动和她等重之物。
她忽然明白的睁大圆滚滚的眼睛。“嗯!我懂了,就像娘能一脚把三百多斤的山猪踢翻,撞到山壁又滚下来,一命呜呼一样。”
听到女儿的解释,魏长漠哭笑不得,抱起女儿往肩上一甩,她笑呵呵地一转身坐上父亲肩头。
同样的动作父女俩玩过好几回了,驾轻就熟。
“关北侯,女儿别太宠了,再宠出一头天水城之虎,老百姓都要哭了。”偶尔的小奸小恶都不给做,这日子叫人怎么活。
魏长漠和妻子梅双樱离开京城时,他们不是回天水城,而是去了十万大山,帮着赵王燕子齐打下根基,建立势力,由数百名亲兵扩充到十万名私兵,占据关北地区。
两人因共患难而磨砺出深厚友谊,结交为莫逆,燕子齐为魏长漠请功封为“关北侯”,而其妻收为义妹,封为边城公主。
天水城便是公主封地,因此梅双樱亦为天水城城主。
如今威扬武馆的武师已有五千名,此五千人已为她的护卫军,走镖的事已由其他武馆接手,城主府只做商道的开拓。
有十万大山富饶的产出,两夫妻赚得富得流油了,除了赵王外,俨然是关北一霸。有时赵王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一有不对劲赶紧走人,要是真拿自个儿赵王的名头当回事,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另外,自从魏长漠与父亲断绝亲恩后,昌平侯府是每况愈下,即使魏长翊的断腿治好了也难挽狂澜,一日不如一日,最后门庭稀落,往来者少之又少。
绝世美人李美人已升为谨妃,一跃成为新宠。暮落妃子殷贵妃荣宠不再,连带着她的妹妹也不好过,昔日有多嚣张跋扈,今日就有多落魄狼狈,处处有棒打落水狗的人,人人都想踩她一脚,殷氏欲哭无泪。
一清师太不愿还俗,但同意从碧云庵转到弥陀山下的慈云庵为尼,好离儿子、媳妇近一点。
想与元配复合的魏正邑数次上门未果,心灰意冷之下竟然出家了,从此不问世事,一心修道。
“上官大总管,我家喜儿还小,你别带坏她。”自家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不好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这是为人爹娘的迷思。
“我带坏她?”上官百里一口血差点呕出喉头。这是什么爹呀!栽赃栽得这么顺手。
“爹,上官伯伯说尽量抽、用力抽,抽坏了他埋尸。”娘说做坏事一定不能承认,马上推给长相最像坏人的人。
这对父女、这对父女……绝对是亲生的,太会挖坑了。“王府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先告辞了。”
身为大总管他什么都管,管天管地,管王爷的大小事,连藩地下雨他也得管,管到他身心倶疲。
而王爷带着王妃四处逍遥去,十天半个月没见到人是常事,性子……呃,不太正常的王妃常常搞失踪,每每让人找得人仰马翻,不过只要循着药香去找,准能找到正在制药的她。忘了一提,这位王妃不是别人,便是无赖至极的林芷娘。
当年她被赵王燕子齐拎到关北三十七州,用意是她认得各种药材,也懂种植法,因此盼她在药材这一块带头,能者多劳。
两人原本互看不顺眼像仇人似的,也不知怎地渐渐生出情意,爱火正炽的他们决定结为连理。
王爷、王妃生有两子一女,老大、老二是男孩,双生子,八岁。老三则是女儿,如今六岁。
“好走,不送。”
这是送人的意思吗?看着连一眼都没瞄他,转身就走的关北侯魏长漠,上官百里恨红了眼,真想狠狠踹他一脚。
可惜他没长横胆,不自觉又跟着人家身后走。
“爹,上官伯伯迷路了。”魏喜儿咯咯笑。
“不,他脑子长石头,硬化了。”少不用脑的缘故。
“你才脑子长石头……”堂堂大总管岂可诬蔑。
“侯爷、侯爷,公主要生了……”
“什么,要生了?”
听到妻子临盆,魏长漠抱着女儿飞也似的赶回去。
这是第三胎,头一胎是女儿喜儿,第二胎是长子,而后……
“哇哇哇……”
生了?
“是妹妹、是妹妹,我要看妹妹……”
直到一只红咚咚的猴子被抱出来,魏喜儿哭了。
“恭喜侯爷喜获麟儿。”
呃,儿子也好,都是他和宝儿的孩子。
满脸笑意的魏长漠走进屋子,执起妻子的手。“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宝,爱你如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