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队将近三十人的镖队从天水城北门出发,急赶慢赶地来到黑水沟附近,距离嘉言关还有三、四日路程,准备渡河的众人在岸边暂时扎营,先埋锅造饭再看看是否涉水而过。
原本有座桥的,足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而过,可是一行人来到桥边,发现桥是断的,桥的中央遭人恶意破坏,连接两头的桥面不见了,只见在河水中冲刷的破桥墩。
看到这一情景,常年在外走镖的漠生和梅双樱又岂会不明了,心知肚明这是被人盯上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他们的人之间必定藏有暗桩或是被人收买了,不然并未向外透露的行走路径怎会被人埋伏在前头,要毁桥并不容易,起码要大半日。
肯定有人通风报信,提早泄露行进的方向,让人堵在前方好一举成擒。这个害群之马不知潜伏多久了,不得不防,得把他揪出来不可。
“一会儿能不出手就别出手,多歇歇,这次刚走完镖还未休息又出镖,我怕你身子骨吃不消。”看她脸色有些青白,真是放心不下,叫她别来又逞强,非要自己走这一趟。
“大师兄,你少瞧不起人了,我还撑得住,不就失点血嘛!小事一件。”小肮一抽,苦中作乐的梅双樱螓首一颦。临出发前癸水来了,她漏水似的湿成一片,极不舒服,原本她是算好了小日子,偏偏……
本来她可以安安稳稳的待在武馆养她虚寒的身子,可林正娘那疯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她也要随镜队前往嘉言关,受伤的兵士众多,缺医少药,她要尽一分心力。
大义之前,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是有不绝的伤兵送来让她练手,目前她正沉迷断肢再续,将断掉的手脚再接回去,恢复如初,看看骨头的接合是否如她所设想的。
在战场上她才能光明正大的进行疗治,别人不仅不会怪她的多事还会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她既得名声又能增进医术,一举两得。
而身为好友的梅双樱只好舍命相助了。两人平时虽然斗嘴斗得凶,但她仍没忍心放个一见医就入魔的疯子独身赴边城,一名女子混在一群粗枝大叶的男人当中,怎么说都不妥当,林芷娘不像她有大师兄在,能护其周全。
“真的难受就开口,没人会笑话你的。”目露心疼的漠生轻抚她汗湿的发,随即倒出一碗备好的红糖水递给她。
红糖水还是温的,可见下了不少功夫,喝入月复中的梅双樱觉得好了些,脸上也多了点血色。
“大师兄,你要一直待我这么好,不许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你是我的。”她也会患得患失,担心有一天他会离她远去,人越长越大,历练也多了,哪会看不出他的不凡。
尽避大家嘴上不说,但也看得出漠生的过人才智和出众容貌,他的来历本就扑朔迷离,绝非一般贩夫走卒之子。
有个当将军的舅舅,出身还会低吗?
梅双樱总觉得她占了天大的便宜,才早早地把落难的困龙拴在身边,若非他无处可安身,两人此生恐无交集。
“傻宝儿,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可是我媳妇儿。”他取笑地一点她鼻头,眼中含情脉脉尽是温情。
“大师兄……”她脸一红,声媚如丝。
两人坐在大树底下,面向河面,离车队有一段距离,鲜少出门的林芷娘躺在马车里,正在晕车中。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执手相望。“等从嘉言关回来我就向师父提亲,八月订亲,明年三月开春成亲。”
等了她好久好久,终于等到小泵娘长成俏娇娘,美目盼兮,娇艳明丽,让他心口叫嚣着想独占她的一切。
他真的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美丽,她只属于他一人。等两人成婚后便不许她出镖,男主外、女主内,她负责打理武馆的事务,而他外出赚银子,夫唱妇随、百年好合。
漠生已想到他俩婚后的日子,他的胸口是热的,跳动着对日后的期盼,过往前尘早往脑后抛去。
“大师兄,你急什么,我还小……”一想到自己的心事,打人如练字的母老虎也有几分羞意。
他低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急着娶你过门,我都二十了,不小,是边城男子结亲晚,若在京城早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你看你,都是你耽误我,还不赶紧回报我。”
要等她长大不容易呀!这便是他的原话。
她一怔。“大师兄,你还会不会想到你的过去?”
梅双樱真正想问的是他会不会回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大师兄来的那年她才三岁,真信了父亲口中说的捡来的,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收为弟子给口饭吃。
等到年岁渐长,也长了智慧,她才慢慢觉得父亲的话里有蹊跷,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怎么有人每年为他送生辰礼来,还有少见的奇珍异宝,削铁如泥的防身匕首。
最后她终于懂了,也学会装聋作哑。
两人的感情像细水长流,从小一点一滴的累积,他俩都不是会轻易向人敞开心房的人,可是因为走得太近,彼此关怀,你牵着我、我扶着你产生情愫,顺其自然的心里多了一个他(她)。
没有轰轰烈烈,闹得众所皆知,却也是平平淡淡的相融,在无声的眼神交流中隽永,不用故作姿态,敲锣打鼓的大肆宣扬,大家心有同感的早就认定他们是一对儿。
漠生目光一暗,看向远处。“既然是过去,那就让它过去了。谁也别提,那不是好事。”
“……好。”不提却也困住你,真的好吗?!”
梅双樱不想大师兄有遗憾,落叶归根,谁都想有个家可回,即使他已来到边城多年,偶尔见他仍会看向京城的方向,神情落寞,好像有人在远方召唤他,他却有家归不得。
看她小心翼翼的小眼神,怕触动他的心伤似的,漠生笑着将人拥入怀中。“没事的,不用担心。”
“大师兄,如果你真想回去的话,我会帮你。”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走什么样的路。
看了看面容娇美的可人儿,漠生既动容又羞愧,她的心意他看得见,而他却不能让她安心。“看老天爷的安排吧。只要有你在身边,刀山剑海在所不惜。”
“大师兄……”他待她真好。
漠生的脸慢慢低下,吻在渴望已久的丹唇,柔软芳馥的气味让他着迷得欲罢不休,想要索取包多。
蓦地,一支箭从林子中射出。
“伏低!有状况。”
经验老道的武师连忙就地找掩护,抽出随身的刀剑,将载着药材的马车护在当中,林芷娘也在其中一辆马车上。
因为有所防备,因此在连射十来支箭后并无人伤亡,见没讨到便宜的一群响马从藏身处现身,个个满脸横肉、一身脂膘,凶神恶煞的围靠,手中的大刀挥舞着。
“此路俺不开,此桥是俺断,想要全身退,把货和银子留下来,嘿嘿!那个漂亮的姑娘也一起,让老子乐乐……”
传话的匪徒还没把他的猥琐尽现,迎面而来的石子击断他两颗门牙,当场血流如注。
见状的其他武师哄堂大笑,这个小贼也太不长眼了,踩点子前也不先打听打听,天水城二虎是他们招惹得起的吗?竟敢指着凶残的母老虎要找乐子,他还真嫌命太长。
幸好出手的是公老虎,他才能幸免于死,若是让赤焰九尾鞭一出,那颗脑袋早就被摘下来了。
“谁、谁敢对老子出手,老子砍了他……”居然有人敢还手,他们真的不要命了。
少了两颗门牙的匪徒说话漏风,他捂着嘴怒视前方,但是模样实在太逗趣,不仅不怕的武师反而笑了起来,把他气得脖子青筋都浮起来了,一张马脸红似血。
“想当我老子你还不够格,回去多修功德再投胎,下辈子看看有没有机会。”漠生手持三尺青锋剑站在人前,面色如常,身形飒爽,浑身散发一股天地尽在我手的气势。
“臭小子,活路不走走死路,看老子收拾你。”把人小看了的匪人挽刀冲向前,想将人一刀劈成两断,谁知……
一道银光一闪,持刀的手齐肘而断,掉在地上的手臂还能动两下,手指捉了捉,两道血雾一喷。
“啊—啊——我的手,你、你斩断了我的手……”他惊慌的两眼翻白,几乎要厥了过去。
“叫什么叫,还不退下。”真正的匪首朝前一站,挥手要人把没用的废物拖下去,没了手还能干啥。
出师不利,丢尽了脸。
“诸位拦道,有何用意?”看着三、四十名大盗,漠生目光如炬,暗暗评估有几分胜算。
“呵呵……你是带头的吧,看到我们这身装扮你也看得出我们是做何营生,你若是识相点把货留下,我可以留你们一条命,这买卖如何?”咦!这年轻人看来有点眼熟。
干无本生意的赵七还有些眼力,瞧出似乎在哪里见过眼前的小伙子,但是连干了几票都得手让他骄矜自大,没把人放在眼里,只当是哪家的小子出门混经历,不足为惧。
“如果我不留呢?”漠生声冷如冰箭。
赵七横目一沉。“不留我替你留,把命留下。”
他一使眼神,要所有人伺机而动,只要他一个动作落下,立即拿出真本事把人货都拿下。
但是他没料到有人比他更快,暴脾气一起,诸神莫拦。
“大话,本大小姐就看谁先没命!”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拿实力说话,真枪真刀拼一回。
用鞭如暴雷,梅双樱手中的赤红长鞭像活过来似的,指哪抽哪,抽得一个准,叫人想躲都躲不掉。
盗匪群中不少人被她抽中,气得直跳脚,而最先倒霉的赵七是一身鲜血淋漓,吃痛的脸面多了两道交叉的X,他又气又急的想举刀向前,但鞭子的落地处叫他寸步难行。
“你到底是谁,敢拦着老子发财,老子废了你……”他非砍了她不成,他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除了……
蓦地,他背脊一僵,睁大眼往前一看,一火红、一藏青两道身影,这不是那对煞星吗?
啊!糟了,碰上硬荏了。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姑女乃女乃是你啃得下的吗?”她没找他们就该庆幸了,还敢不知死活的找上门。
“你、你、你不要过来……”他吓得拔腿就跑,连掉在地上的刀也不捡,逃命要紧。
其他匪众一见,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梅双樱让他们看戏,鞭子一收让大师兄上阵,他长剑指天,冲入慌成一团的盗匪群。
其他武师见状也挪出一半去助阵,另一半人护着马车以防声东击西、暗留后手,出门在外谨慎为上。
而在马车内的林芷娘吃了自制的晕车药丸睡得酣声四起,浑然不知马车外的刀光剑影,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