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在接到他的召唤后,立即放下手头工作,火速赶至殷家大宅,孰料一见面,他连拍马屁的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对他动粗!
‘我那幅失败的宫廷舞女画为什么会落在李罗立手里?’殷赤风斜依在落地窗边,当骄阳从外照射进他私密的书房兼绘画室的同时,亦将他一张噙着魅笑的俊脸给划分成一明一暗。
‘什么?!你说那幅画在李罗立那里?!’耿久仁还来不及问他今天看起来怎么一脸邪邪坏坏的,就被他这句话给震慑到惊白了一张脸。
‘非但如此,他只修润几笔就挂上他的名,还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展览。’殷赤风笑了笑,但看在耿久仁眼里,却是头皮直发麻。
‘这姓李的未免太大胆了,竟敢拿别人的画,尤其还是你殷二少的画来充数,他当真活得不耐烦了!’耿久仁恶声啐道,但他直跳的眼皮及抽搐的嘴角,却显露出他的极度不安。
Shit!赤风老大肯定以为这件事是他干的,但他没有啊!不过,身为他的仲介兼好友,他的确在他欲将这幅失败之作给毁掉时,硬是从他手上把画拗过来。
‘小久,你是不是把那幅画转手卖了?’殷赤风好整以暇地轻轻说了一句,登时,耿久仁就像被狠狠揍了一拳,脸色难看透顶。
‘我、我就是觉得那幅画是上乘之作,所以宁愿将它放进仓库里生蜘蛛丝,也不愿见你残忍地毁掉它。’
赤风老大已经许久没动笔,在好不容易完成这幅画作后,却又嫌感觉不对,而欲将它毁坏,所幸他正好在场,才能把画作及时抢救回来。
‘嫌我残忍,你就干脆把画卖给李罗立?’殷赤风哼笑连连。
‘没有,我的确是将画卖给一位收藏家,可是他答应过我,绝对只作私人收藏,绝不对外公开。’耿久仁着急解释。
‘结果呢?你那位收藏家干了什么好事?’殷赤风懒懒睇向耿久仁一张有如哑巴吃黄连的胖脸。
‘这个……这个……哇!赤风老大,我英明又宽宏大量的殷二少,对不起啦!是我一时不察又利欲薰心,才会把画转卖出去,请你原谅我好不好?’耿久仁变脸如翻书,马上痛哭失声。
‘小久,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要如何处理那幅画!’纵使晓得他是故意哭给他看的,但一个大男人能够哭到眼泪两行、鼻涕两条,也实在太难为他了。
‘二少,你愿意原谅我了吗?’殷赤风微缓的语气,让耿久仁赶紧用袖子抹掉眼泪鼻涕,泪花闪闪地望住他。
‘小久,如果你再用这种令人作呕的表情跟口气跟我说话,我向你保证,等会你绝对会哭得更凄惨。’殷赤风和颜悦色地提醒他。
耿久仁瞬间打了记哆嗦。
‘赤风老大,我发誓我一定会正经八百地回覆你的话。’耿久仁异常慎重地说道。
一旦惹恼殷二少,他这个仲介大概也用不着干下去了!
‘小久。’
‘赤风老大有何吩咐?’不管如何,他得设法弥补这个严重的疏失,否则,就算是他的老朋友,他今后恐怕再也不会把画作交给他了。
‘有想到要怎么收拾残局了?’殷赤风唇角含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在想,我已经在想了……’当下唯有两种作法,其一就是从李罗立手上重新买回那幅画,其二就是从那个胆敢将他的话当成屁的收藏家下手。
‘这样吧!我们到底是“好朋友”,我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内,我要看到那幅画。’殷赤风好心地对他一笑。
‘是。’耿久仁硬着头皮,承诺。
才三天啊……
没办法!三天就三天,他若再向他讨价还价,恐怕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了!
** ** **
水蓝已经怔望挂在墙上那幅宫廷舞女油画许久了。
至今她仍无法理解,为何独独向齐堂哥要求买下这幅画,明知这幅画有瑕疵,也明知这幅画在殷赤风眼中是不屑一顾的,但是,她还是将它挂在自己的房间,有事没事就对着它发呆。
难道她要买画,就是想留住一份曾经属于过他的记忆?
成水蓝啊成水蓝,人家根本没把你当作一回事啊!
可是,既然讨厌她,又为何向她索吻呢……
‘水蓝,如果你喜欢李大师的画,咱们改天再去参观。’
敲了好几次门都得不到应声的成齐,干脆自己开门,谁知,一走进去,却瞧见坐在贵妃椅上的她失神地直盯住画作。
水蓝一愣,迷茫的意识在刹那清醒。
‘我只对这幅画情有独钟。’水蓝无意对堂哥解释她为何会独挑这幅画。
‘可是,水蓝,我觉得李大师有好几幅作品,都比你现在挂在墙上的那一幅来的有价值多了。’
‘或许吧!’水蓝牵牵唇角。
‘水蓝,不瞒你说,我另外又买下李大师一幅唐朝仕女图,很类似你墙上挂着的画……’
‘堂哥,我今天早上已经去过公司,向祖父建议派驻台湾的主事者,由二叔担任会比较适当。’她很感谢堂哥对她的呵护,但他一再提起画作,反倒让她心头掀起一股郁闷。
‘是真的吗?不过大伯他……’成齐就算兴奋至极,也不太敢表现在脸上,毕竟大伯对水蓝的决定恐怕不会太高兴。
‘放心,爸爸是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叩叩……突地,敲门声响起,满脑子全被喜悦的情绪给占满的成齐,却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变得有些古怪。
‘大概是东西送到了。’成齐口中的东西显然是重要到让他迫不及侍,以致他连回头向水蓝说明一下都没有,便赶去开门。
当房门被拉开,就看见两名搬运工将一幅约有半个人高的画作给搬进来。
见水蓝眉心倏拢,敛下娇颜,随后跟进的玉嫂开口道:
‘大小姐,齐少爷说这是您要的画。’
‘堂哥,你……’水蓝绷紧的嗓音突显她极度的不满。
堂哥居然不经她同意,就擅自要人送画来,这不是表明她非收不可吗?
‘水蓝,你就收下吧!’成齐讨好地说。
‘把画搁在墙边,不准挂。’水蓝脸色完全没有缓下来的迹象。
搬运工僵在原地,不知要听谁的。
‘就照小姐的意思,先搁下。’成齐似乎也被水蓝异常清冷的脸色给弄到有些难堪。
‘齐堂哥,请你马上将这幅画退回。’在搬运工及玉嫂离开后,水蓝马上说道。
‘水蓝你……难道你不认为这幅仕女图比那幅油画要好看多了?’成齐仍试图改变她的想法。
‘我说过,我看中意的就只有这一幅油画……堂哥,你究竟想说什么?’对堂哥的不断游说,水蓝已经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这……’成齐尴尬不已,‘事情是这样的,李大师突然要收回这幅油画,为了弥补我们,便拿这幅更高价的仕女昼来作交换。’他也觉得离谱,但大师坚持要收回,他也只好答应。
‘李大师有什么理由非要收回这幅已售出的油画?’水蓝微蹙眉,澄澈水眸浮现出不解。
‘我问过了,但连安娜也说她不晓得原因。’
连原因都不能透露,这不是更加启人疑窦?水蓝冷凝着脸。
‘水蓝,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成齐一脸为难,却也不敢再逼她。
‘我想亲自跟李大师一谈。’她只要求一个尊重。
‘可是……’
叩叩……敲门声再度响起,玉嫂推门而人,恭敬地对水蓝道:‘大小姐,李罗立大师的经纪人说有急事要见齐少爷。’
‘快请他进来。’成齐连忙说道。
真是太好了!有李大师的经纪人亲自出马,他就不必左右为难了。
没多久,一名穿著令人不敢恭维的花衬衫及条状长裤的微胖男子神色匆匆地出现,且一开口就冲着成齐说:‘画呢?快交给我。’
成齐错愕,没想到这经纪人一开口就是向他索画,所以他只好把眸光投向双眉轻蹙的水蓝。
‘我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快把画给我!’
三天的期限眼看剩不到几个小时,届时他若没把画送到赤风老大面前,他绝对会死得很惨,所以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假借李罗立经纪人的名义,好取回画作。
不过,光看成齐脸色,就知道事情还没谈成。
‘要付多少钱小姐才愿意割爱?’据李罗立的侄女表示,成齐买画是要送给堂妹,也就是说,关键就在这位端庄秀雅、就连拧起眉头也别有一番韵致的美人身上。
钱?难道他以为她是为了从中牟利才不愿交换?
水蓝眯起恼怒的美眸,未动声色地轻启唇瓣:‘五百万美金。’
‘什么?!’耿久仁大叫一声,连成齐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如果无法接受就请回。’水蓝下逐客令。
‘五百万?!我听李罗立说,他开价才五十万而已,怎么没几天光景就翻涨十倍了?!’耿久仁暴跳如雷。
水蓝唇角微挑,完全不受耿久仁的影响。
耿久仁没时间再跟小美人斗法了,不过,他也一定要向赤风老大交差,所以……
‘能否请小姐移个驾,跟我走一趟?’干脆这样,他给买卖双方一个见面的机会来解决此事。虽然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但若要死,身边至少还有个美人作伴。
水蓝以为他是要带她去见李罗立,所以没多作考虑便应允了。
** ** **
没有让任何人跟随的水蓝在这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直到车子驶入缓缓开启的雕花铜制大门,再穿越绿意盎然的前庭后,她才讶异于李罗立在画作上所累积的财富,竟是如此惊人。
因为眼前这栋外观典雅的豪华别墅,其占地之宽广,压根不输她成家主宅。
当主屋大门一开,耿久仁旋即压低嗓门,问着前来应门的仆人,‘二少人呢?’
‘二少人在茶厅。’
‘大小姐,没时间了,快跟我进来!’已经进屋的耿久仁在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后,急忙催促静静站在门外,不知在观看什么的成水蓝。
‘为什么你会一直说没时间?’水蓝收回定在屋外某一点的视线,狐疑地问。
‘这……待会你见到人就知道了。’耿久仁言辞闪烁。
水蓝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遂不再多问,随他穿过气派高雅的大客厅,步上白色阶梯来到二楼,之后,耿久仁就停在一间房门外,不知在挣扎什么。
就在她欲开口发问时,耿久仁却冷不防推开门,强颜欢笑地对她做出请进的动作。
这位经纪人真的很奇怪!水蓝有些狐疑地走进去……
‘小久,是我太高估你了吗?我以为你索回一幅画,只需要半天的时间就足够。’
方步进房的水蓝,尚未看清楚面向落地窗外的人影,就被这记特殊慵懒的嗓音给震退好大一步。
殷赤风?怎么会是他!她该见的人不是李罗立……
直觉的反应及慌乱的心绪让她立刻调头想走,可是耿久仁却挡在门口,还对她露出抱歉的笑。
‘赤风老大,那个……那副画就在这位小姐身上,我讨不回来,麻烦请你直接跟她要。’耿久仁说完就火速退出房内,砰一声,房门被他重重合上,留下勾着危险笑容的殷赤风,以及僵立在原地,一时难以决定是否要学耿久仁迅速逃离的成水蓝。
但是,无论水蓝作何决定,似乎都太迟了!
‘哦!我还以为是谁这么没眼光买下这幅画,原来是你呀!成水蓝。’当殷赤风转过身乍见成水蓝的一刹那,他除了感到可笑外,还认为这个女人简直是阴魂不散。
水蓝从来不认为他是位谦谦君子,所以什么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之类的好听话,根本都不适合用在他身上。
或许,他在其她女人眼中是个幽默又俊美不羁的发光体,但跟他交手数回后,她才了解邪恶又善于伪装的形容,才是最符合他的本性。
‘我晓得你很轻视那幅油画,但李大师毕竟是知名画家,你这种污辱似的说法若传进大师耳里,恐怕会……’水蓝轻啮下唇,警觉地盯住忽尔欺近她的殷赤风。
‘恐怕会如何?说呀!’殷赤风走到她面前两步后停下,故意弯下身,闪烁着恶意的笑眸平视她强自镇定的雪白容颜。
‘引起大师的不满,对你来说并无任何好处。’水蓝偷偷喘了口气,但迎视他的眼神却无半点示弱。
‘你干脆说他会告我毁谤不就得了,不过,我应该怕吗?’殷赤风挺直身,一手插进裤袋,笑得可恶。
‘赤风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不必惧怕任何人。’她撇过眼,心中莫名有气。
‘不错喔!懂得回敬我了。’他皮笑肉不笑。
‘那是因为你……你……’
‘我难搞?不懂礼数?还是每次都冒犯成大小姐?’他退回到半合的落地窗边,讪笑。
‘你并没有冒犯我,只是不小心救过我两回。’她自我解嘲。
‘别老是在我耳边提什么救不救的,其实我对救你的事早就没啥印象。’他话里的嘲讽浓厚得让水蓝想假装听不懂都难。
她的心,微微揪紧。
也许姓殷的跟姓成的天生相克,所以就算他不知道她的身分,还是没办法跟她和平共处。
‘李大师人呢?’一股惆怅感油然而生,水蓝萌生退意,决定待会就跟大师说她会把那幅画无条件奉还。
‘你在说谁呀?’殷赤风哼笑反问。
‘李罗立大师。’水蓝沉住气。
他嗤之以鼻。
‘要与我见面的人,本来就是大师而不是你。’他的嗤笑让她忍不住冲口而出,但一说完,她却又惊呼出声。
不对!方才大师的经纪人进来,却言明要殷赤风直接向她索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殷赤风也是大师的代理人,或两人有什么师徒关系?
更不对!
如果他跟大师关系密切,又怎么会出言不逊?
‘耿久仁带你来时。都没有跟你提过你要见的人是谁?’好一个小久,现在罪加一等!
‘他是没说,但既然要索画,我要见的人自然就是李大师。’水蓝愈说愈觉怪异。
她是不是错过某个重要的环节?
‘别再跟我提李罗立这个人,更别在那种人头上冠上什么大师,这听起来实在很讽刺。’一个窃取他人画作,还明目张胆地拿出来参展谋利的人,根本不配再拿笔!
不过,若要揪出姓李的狐狸尾巴,势必得牵扯出他,所以,只要姓李的别再犯着他,他就饶过他这一回。
‘你想如何批评李罗立,我都不予置评,不过画呢?我到底要把画还给谁?’太多的问号让她的体力渐渐流失。
‘当然是拿来给我。’
‘好,我把画给你,不过请你务必将画转交给……’
‘我现在就要看到画,那里有电话,你联络一下,我会叫耿久仁再跑一趟,把画拿回来。’殷赤风不耐地打断她。
‘需要这么赶吗?’她都快搞不懂他跟李大师究竟谁才是那副油画的创作者了。
‘难道你想亲自回去拿画?’殷赤风薄唇一掀。
‘我不会自讨没趣。’她秀颜微敛。
‘也对。’殷赤风双臂环胸,笑睇她走向放置电话的古典圆几。
水蓝很快对另一端交代完,在挂上电话后,却突然掩嘴猛咳。
‘还真是个病美人!’刷地一声,殷赤风要笑不笑地关上半合的落地窗,朝她走过去……
他关窗好阻隔凉风吹入的细微动作,让水蓝有丝怔忡,可立即地,她全身一绷,瞅视他逐渐朝她靠近的俊雅身形。
‘连险些落海都面不改色的成小姐,居然会因为我的靠近而紧张,怎么?我有这么可怕吗?’他就停在圆几旁,懒洋洋地调侃她。
‘可怕的并不是殷先生这个人。’而是他听似慵懒实则深具杀伤力的言辞。
‘成小姐话中有话喔!’
‘是殷先生多想了,我……咳咳……’还没说完,她又忍不住轻咳。
殷赤风吁叹摇头,拿起电话要耿久仁再跑一趟成家,再按下内线吩咐佣人送上热茶。
‘你……’听见他叫佣人备茶水,她直觉想婉谢,但忽地,她心头猛跳,一直令她瞧不清楚的迷雾终于消散。
‘我脸上多了什么吗?’瞧她瞪他的模样,活像他头上突然长出两支角来.
‘难道这里就是殷家大宅?’
‘哦!原来你到现在才弄清楚你是站在谁的地盘上。’他不着痕迹地讽刺。
水蓝惊诧,水眸迅速掠过一丝复杂。
算是误打误撞吗?她该庆幸她的身分并没有被识破,否则她的下场恐怕是被无数支扫把给轰出去。
不过,她还是搞不懂,李罗立,耿久仁,以及殷赤风这三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叩叩!敲门声响起,佣人端着托盘推门而入,将冒着几缕轻烟的花茶及茶点放置桌上后,又静静退下。
‘坐下喝吧!’殷赤风向她努努嘴。
水蓝看着他,没动作。
‘放心,里头没下毒,我保证成小姐绝对可以完好无缺的走出我殷家大门。’
‘多谢款待,但是我必须走了。’水蓝没打算停留太久。
‘要走当然可以,要我帮你叫计程车吗?’他扬起魅人的浅笑提醒。
呃……她差点忘了现在根本没有人可以载她回家。
‘还是坐下来喝口茶吧!’他是可以派人送她回去,但既然来了,若这样就回去,岂不是对人家太失礼。
‘那我就坐一会。’说她不忐忑是骗人的,尤其是跟他相处在同一个房间里。
水蓝才端起茶杯欲饮,却看见他竟往门口走去。‘你要去哪里?’
‘你就安心坐在这里喝茶,免得连烫到嘴都还得假装没事。’殷赤风瞟了眼她涨红的脸蛋,才哂然离开。
被发现了!
水蓝急忙放下茶杯,支额呻吟,为自个儿老是在他面前出糗,而感到深深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