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知道富丽的外表下尽是烂污的核心,想到要再踏进去,一股恶心感在胃里翻涌。
下了车,他扯开喉咙。“我把东西带来了,你们出来吧?”
黑暗里,两条人影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来到他面前。
一阵痛楚闪过郝韫霆的眼底,人影之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好久不见,陈伯伯。”
“你还愿意叫我陈伯伯!”陈老低哑的嗓音里难掩宽怀。
“你永远是我的陈伯伯。”他笑,心却在哭。“只是我不懂,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贩卖活体器官,多残忍的恶行,而像陈老这样一个慈祥的老人,怎么狠得下心?
“我只是在救人,你不觉得吗?”陈老激动得双手颤抖起来、“当年,我的儿子、孙子就是因为缺少器官更换,才年纪轻轻就死在病床上,所以我发誓,不再让其他的父母尝到像我一样的痛苦,这么多年来,我做到了,我救了无数的人。”
以命来救命!郝韫霆讶然。”可你同样也杀了很多人啊!他们也是有父母的,那些父母正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哭泣呢!”
“你太天真了,那些人只要我送上一点慰问金,他们就很开心了,哪还会难过!”陈老笑得疯狂。“说人人生而平等是傻话,这世间的命都是可以估价的,我救的是更高价的命。所以你们应该赞赏我才对,而不是与我作对。”
郝韫霆冷笑。这是很多在权位者的盲点,自以为高人一等。事实呢!在这辽阔的天地间,他们也不过是渺小的一小撮生物罢了!
“我已经把你要的资料都带来了。”郝韫霆自怀里抽出一只牛皮纸袋。“你也该将余下那八个人都放了吧?”
陈老接过纸袋,看也不看一眼就丢给身后的保镖。
“韫霆,我一直很欣赏你。”
“谢谢!”郝韫霆撇撇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我对剩下那八个人的行踪比较有兴趣,陈伯伯,你可以告诉我吗?”
陈老走过来,双手搭住他的肩。“你真的不愿意接陈伯伯的位子吗?我老了,需要一个继承人,没人比你更合适了,做我的养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那八个进口新娘的下落。”郝韫霆还是一样的嘻皮笑脸。
陈老抓住他肩膀猛力摇晃。“你非得这么固执不可吗?荣华富贵你不要,偏要……”他真舍不得杀他啊!这样聪明俊俏又讨人欢心的孩子,他多想栽培他,让他高人一等,享受一世。
“人各有志嘛!”郝韫霆微耸肩,摆脱老人的手。“我肠胃不好,吃不得山珍海味;天生又懒散,扛不起大责任。所以,陈伯伯,你还是饶了我吧!”
“你晓得要让秘密永远是秘密只有一个办法。”陈老危险地眯起了眼,杀机已现。
“你想杀掉他吗?”郝韫霆皮皮地跑向陈老身后的保镖。“我瞧他挺忠心的,你就饶他一命嘛!我想他不会乱说的。”
陈老楞了下,随即放声大笑。所以他欣赏这个年轻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放眼当今,谁能比他更机智、更有勇气呢?’
“韫霆,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投靠我,我保证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否则……你太精明了,我不可能留下一个祸害来断我生路。”
“唔……”郝韫霆嘟起嘴,百般为难的样子。“可不可以给我三分钟考虑!”
陈老瞪着他,他从政多年,敢这样在他面前装疯卖傻的,郝韫霆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了,偏偏……他就欣赏他的敢言敢行!
“好,就给你三分钟。”
郝韫霆背负着双手,来回镀着方步。
“陈伯伯,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如果我说不,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陈老手一挥,俱乐部里跑出十来名黑衣人,个个执枪带刀的,完整的武器装备,说是一支军队也不过分。
郝韫霆轻昨舌。“哇,陈伯伯,你这是在拍电影吗?用这么大的场面招呼我,未免太劳师动众了。”
“怎么会?要对付道上赫赫有名的‘黑爵’,这些人我还嫌太少呢!”
“够多了,连同你俱乐部里那些人,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足以将我淹死。”他双手环肩抖了下。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全部的人都在这里了,你不会被口水淹死的。”陈老冷笑着说,浑然不知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滴泄漏了底牌。
“真的?”郝韫霆上前一步,又想到什么似的,连退了好几步。“陈伯伯,再问一个问题喔!你杀了我之后,会不会也卖我的器官啊?呃,我是AB型的,AB型少,价钱应该会高一点是不?”
陈老对他咧嘴一笑。“你放心,我舍不得让你死无全尸的,我还想把你的身体冷冻起来,永久保存呢!”
他张大嘴,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陈伯伯,你开玩笑吧?”
“这正足以证明我有多欣赏你,如何?可以作决定了吧?”
“当然。”他点头,又退了一步。“但先说好,不管我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都不准把我做成木乃伊供人参观。”
“放心,你是我私有的,除了我,别人看都别想看一眼。”
“陈伯伯,拜托!”郝韫霆捂着耳朵,再退一步。他的鸡皮瘩疙都掉满地了。“保存一具尸体有什么好玩的?恶心死了!”眼看着他就快退离惧乐的前庭,跨到外头的马路。
陈老将右手高高地举起来,十来支长枪同时对准郝韫霆的身子。
“你的答案呢?”
“我答案就是……”他笑眯眯地说:“办不到!”说完,他身子迅速往后翻,跃上了后头的大马路。
同时,一排枪子儿追着他的脚步逼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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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箴茗的死缠烂打下,君梧邢不得不打破不与女人共患难的原则,带着她埋伏在“Z俱乐部”四周,等着随时支援郝韫霆,并逮捕陈老。
“为什么不直接逮他?”她的问题多如猫毛。
他不耐烦地哼了声。“他不是寻常人。”好后悔,他干么一时心软呢?只因为郝韫霆去找他共商诱捕“Z俱乐部”幕后主使者时,忧虑担心着与她的争执,怕这段情又没有好结果,而他就看不过眼好友的落魄,自找苦吃地传真一堆资料去点醒她。而这个笨女人,不懂得感恩图报也就罢了,还吵得要命,简直烦死人啦!
一句话道尽了所有。惹来路箴茗一记白眼。若是韫霆,定能解释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偏偏此刻身边的人是君梧邢,好像多说一字会要他命似的,啐!
“既然没人敢随便动他,为何又有这么多警察肯跟着来埋伏?”
君梧邢再哼一声。这么聒噪的女人,也只有郝韫霆受得了。
“我打电话去,他们便来了。”
总而言之,都是权势在作怪。这样的人,即使再厉害,她也看不起!路箴茗迁怒地瞥了他一眼,眸里写满不屑。
君梧邢兀自哼了哼。莫怪他讨厌女人,全是一群笨蛋!
她不理她,路箴茗也懒得睬他,便认真观察起韫霆与陈老之间的风起云涌。
其实会在这里瞧见陈老,她是很讶异的,还没忘记在“罗蔓西餐厅”,那一老、一小相处得是多么融洽,那景况比之亲祖孙还要好;谁晓得时空异变,会落得今日反目成仇的地步,韫霆是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一切的?
不禁好奇起韫霆的内心,他该是重情重义的人,怎么还笑得出来!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不难过吗?
或者他早有所觉!不无可能,他向来机智得令人咋舌,光瞧眼下这布置就晓得了。
君梧邢说这些埋伏、安排全是韫霆一手策划的。他没骗她,他并非冲动莽撞之人,行的虽是危险事,但他的计划周全、思虑严谨、不逞凶斗狠,已将危险减至最低。
“喂,你不担心他吗?这样只身人虎穴。”路箴茗忍不住想问问君梧邢,亲眼看着最好的朋友去冒险,他是如何排遣那忧虑的心情的?
他笑,那笑意是苦涩、艰难的。“若不担心,我来干么?”
简简单单的解释却说中了她的心,大家都担心韫霆,而他……就不能少管些闲事,安安大家的心吗?
“若担心,为何不阻止他?”
君梧邢觑她一眼,好像在骂:你笨蛋吗?这世间,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无虞的?
路箴茗猛然一惊,却是心有所悟。
是啊!光走在路上都得担心有没有车会从后头冲上、撞你一下,又去那儿找一处纯然的净地?
何况韫霆是已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去赴战场,她又在钻什么牛角尖?
这年头是做什么都不安全的;行商,怕有人眼红你富裕、绑架你;做工,职业伤害满街是。不然,就拿她做“危险处理中心”来说好了,客户当中有要移殖器官的,也不乏身染重病者,间或有染的是开放性传染病的人,她还不是不分亲疏照单全收。救人嘛!哪挑得了这许多!
她也危险啊!韫霆都不嫌她了,她还挑剔些什么?应该信任他才是,为了她,他会使出全力保重自己。
唉,罢了罢了!她看开了。人生不过百年,与其惶惶然过一辈子,不如做尽有意义的事,只求活得有价值、畅快一些。
路箴茗的唇畔勾起一抹笑,像群星迸裂,灿烂得不可逼视。
君梧邢偶然斜眼瞧见,魂魄也险些迷失在那抹炫光中。
“喂!”她横肘撞撞他的腰。“待会儿的支援让我去好不好?”老是让那两个大男人去出锋头,那她不是太丢脸了吗?而且,她还想多了解一下韫霆的工作情况呢!直接参与是最快的一条路。
“啥儿?”君梧邢脸色微变。这女人是不是疯啦?枪子儿无眼。她一个弱女子,去找死不成?
“说定了。”不待他反对,她一把抢过车钥匙,跳进君梧邢持别准备来支援郝韫霆的防弹车。
“我没答应!”他低吼了声,双臂平伸挡在车前。“快下来,这不是你一个女人能做的事。”
“你能做,我就能。”老觉得这君梧邢与韫霆太亲密了,她可不爱!
“笨女人,你自己不要命尽管去,别想把韫霆一块儿拖下水。”万一她的任性牵累了韫霆,他绝不饶她!
“他是我老公!”她瞪眼。就说这君梧邢不正常吧!韫霆、韫霆,叫得恁般亲热,听了就恶心!
“你——”
“你少废话,前头情况有变了,我要赶去支援,你快让开!”老天!她瞧见韫霆在前方的马路上翻筋斗,被好几个黑衣人持枪追着。“快滚啊!”也顾不得碍事的君梧邢了,她把油门一踩,车子“咻”地一声往前飘去。
幸亏君梧邢闪得快,不然这会儿都做了车下亡魂了。
“可恶!”他气得跳脚,但路箴茗已走,也追不及了,只得将心思放在那些前来埋伏的警员身上。“你们还在这里看!没见到前头已经打起来了吗?”他自己也赶紧跳上另一辆警车,虽没完整的防弹设备,但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了,郝韫霆的小命重要,他料陈老会顾忌他的身份,不敢痛下杀手,了不得挨个一、两枪,总之死不了就没关系了。
而另一边,路箴茗将油门踩到底,防弹车像枝飞箭,迅速而准确地插进郝韫霆与那群执枪的黑衣人间。
她的车刚好给他当了防护盾,枪子儿打在车身上,爆起星燃火花,却没打穿车身,车里的人不会受到伤害。
“上车。”她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对他招手。
郝韫霆在地上翻了两翻、跃进车里,抹着一头一脸的汗,也没细瞧,就抱住驾驶者的腰,疯疯癫癫地对人家又搂又亲。“哈哈哈,太过瘾了,真有你的,梧邢,来得正是时候!”
她柳眉一竖、双瞳喷出火来。
“谁是君梧邢呢?”
那阴凉凉的字语啊!他脸色乍白。
“你……怎么会……是你在这里?他……不是梧邪,你……”他是眼花了,还是脑昏了?居然在这里瞧见路箴茗?怎么可能?才说恨死他、要与他分手的不是吗?
“你的眼睛啊——”她扭着他的耳朵。“我真想把它们挖出来。”认不出她也就罢了,竟会将她与君梧邢搞错!一男、一女,这也差太多了吧?
“不是,我……”他有口难辩啊!作梦也没想到她会来。
一长串子弹在车窗开了花,惊醒他们。
她赶紧打档、踩油门。“先离开这里我再跟你算帐。”
车子倏忽驶离,剩下的残局自然留给君梧邢去摆平了,反正他厉害,能者多劳嘛!
一路上,郝韫霆小心冀翼地觑着路箴茗怒火贲然的侧脸。
真是……料不到她会来啊!原先心里是打算,这件事完结后,找个机会跟她赔罪去,只要他够诚心,相信她会原谅他的。
很是了解她心中的善良与正义感,他有把握,她终会支持他的想法,只是过程他会吃些苦头。
可……她居然先行动了,教他惭愧不已。
心头溢塞了满满的感动,其实也不能说太讶异,怪他了解她不够深,该想起来的不是吗?
前几回她也是这样,在医院,得知他眼伤是假的,她狂怒,但依然放不下心地在半夜里来到医院,恰巧救他一命。
她是他的福星呢!刀子嘴、豆腐心;是凶,嘴巴上而已,心里的柔情与真意较之一般女子,不知多上几倍?
能认识她,是他几辈子修来的!
“箴茗,我……”
“闭嘴!我说过,你再错认我一次,我便罚你一次,而今,你居然连我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你、你、你给我记着!”
“误会啊!我刚才上车的时候没仔细瞧,直觉这车是梧邢的,开车人便是他,我怎知……我真是无辜呐!”
“你眼睛不管用,连鼻子、耳朵都坏了吗?你不是能够听音辨人?闻味道就晓得谁是谁?这样还会搞错,你分明是一点儿都不将我放在心上。”路箴茗越想越气。他满脑子就只有君梧邢,那她路箴茗算什么?这仇要不报,她的名字给他倒过来写。
“不是的,我……下意识反应嘛,没想到你会开他的车啊!”
“你没想到的事还真多呢!哼!”
“是很多啊!还以为得跟你下跪赔罪,想不到……谢谢你体贴我。”郝韫霆嘻皮笑脸的,想转移她的火气。“看来我们的爱果然比金坚,狂风大雨都撼动不了”
“是啊,我当然体谅你啰,谁叫我爱你呢!”她也咧嘴笑,就是……伴着阴风阵阵的,教他没来由地直打哆嗦。
“箴……箴茗呐!不如我们……尽释前嫌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我本就舍不得你。”
“对对对,所以也别罚了好不!我保证,绝不会再错认你。”
“好啊!反正罚在你身,痛在我心。”她又笑。
他缩了缩身子。“箴……啊——”
她突然踩了煞车,打开车门,一脚将他端了下去。
“箴茗.你……”他跌在路旁,摔得好不狼狈。
她“砰”一声关上车门,摇下车窗,对着他龇牙咧嘴地说:“你放心,我不会罚你的,不过我很怀疑,你到底爱我几分,所以我要给你一个考验。”
“考验?”郝韫霆机伶伶地打个寒颤,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就是考验;考验你有多爱我,你等着接招吧!”说完,她摇上车窗,眨眼间就把车开走了。
“喂,箴茗。别走呐!”他起身,追了两步。“这里是山区,没计程车叫的,你让我怎么回家呢?”郝韫霆高喊。
但是,有什么用?都没影了。
呜,好可怜,都怪他粗心大意,呜呜呜……难不成得走回家,要几个小时的路程呢!
“箴茗,你回来吧!我给你下跪赔罪啊!求求你,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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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韫霆心头一片忐忑!
时隔多日,路箴茗的考验终于来了。她要求与他相亲,地点就定在“罗蔓西餐厅”。
他搞不懂她在想什么!都认识多久了还相亲!
但,就因为摸不着头绪,这场考验才更显可怕。
郝韫霆战战兢兢地踏入西餐厅。“哦——”随即,一阵悲惨的哀嚎磨出齿缝,他全身无力地倚在门边怨叹命运的多舛。
餐厅的桌椅不晓得什么时候被收光了!偌大的空间里一字排开十名高矮胖瘦不一的花脸张飞。
真的是国剧面谱里的张飞脸喔!穿着一样,脸上画满相同的黑色油彩。那宽大的戏服遮掩了所有人的身量体形。而浓厚的油彩则盖住了每一个人的原本相貌。
路箴茗的考验就是要他在这十名莽张飞中,相出真正的“她”。过关了,她嫁他;反之……走着瞧,非整到他吐血不可!
“郝先生,你可以开始接受相亲考验了吗?”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自餐厅的喇叭里传出。
原来她还安装了变声器,存心断他生路,够毒!
郝韫霆叹气再叹气,但是他也没办法,谁教他粗心大意又眼力特差呢!
“可以!”
机械声再扬。“今天的考验很简单,你只要在眼前十位张飞中,找出真正的路箴茗就行了。”
那还叫简单?他要抗议这机械声说谎。
“我能问你们问题吗?”
“你尽管问,但我们不一定会诚实回答。”机械声这样沉着。
他整张脸霎时全白了。“那我还相个鬼!根本不可能猜得出来嘛!”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放弃啰!”声音里是十足的威胁。
“才不要!”他跳脚。放弃了就没老婆了,如此赔本的事谁要做!“但你们这般诸多刁难,我要怎么猜?”
“用你的眼睛看,心里来分辨。”
说得容易!认识他的人,谁不晓得,他两只眼珠子的装饰功用,向来大于实质功用,再给他看个一百年,他也看不出来谁是谁!
冷汗一滴滴冒出额头,郝韫霆绕着十个张飞打转,觉得每张脸都生得一模一样,根本不可能认出来嘛!
“你们每个人都说一句话给我听。”
透过变声器,大伙儿的声音全成了机械声,完全没用。
“你们站起来,走两步来瞧瞧。”
十个张飞都照他的话行动了。
但还是不行,戏服太宽大,他们的动作全都遮掩在服装下,他根本看不清楚。
郝韫霆上前一步,更靠近他们,试图找出专属于路箴茗的味道,可他们身上的油彩味儿太浓了,他闻得鼻塞兼头痛,更找不出正主儿了。
“郝先生,你可以说出答案了吗?”机械声再响。
“让我再想想!”他烦躁地猛抓头皮,为自己的无能愤怒不已。
为什么?他明明是那么地爱她,却看不出来她在哪里?没用的眼睛啊!可恨,要它不如没有!
没有——心里蓦地闪过一点灵光。在医院里,他假装眼伤,双眼都包上纱布时,可没错认她啊!往往,只要她一靠近,他就晓得了,全凭心里的感觉……
“你们再走一遍。”他说完,紧紧地闭着双眼。
九名莽张飞面面相觑,不晓得他在搞什么鬼,竟闭上了眼来玩猜人游戏,是已经绝望而放弃了吗?
只有一人笑了,“她”知道郝韫霆开窍了;这一次,他关闭了肉眼、打开心眼,所以他一定可以通过这个考验。
十名张飞轮流走过郝韫霆身边。他竖直耳朵、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衣服摩擦声、步履声,手脚摆动的声音……各式各样的声音在他身边来回。
突然,他的背脊儿打了一个寒颤——就是这个感觉,是心灵相通的味儿!
郝韫霆笑了,他走过去,拉住了一只手,那柔美的触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当他们越来越接近的时候,一股馨香透过油彩味道直钻进鼻端,下腹部不期然着了火,忆起拥抱她的甜美,他体内的每一处细胞都还烙存这份快感,不会错的,就是“她”!
“箴茗,你就是我的箴茗!”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没有半分犹疑。
四周响起一阵如雷般的掌声,郝韫霆睁开眼,瞧见了一双濡湿而深情的秋眸。
“大笨蛋,记清楚了,以后绝不可再错认我知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记住的,永远不忘。”把她抽泣的花颜压进胸膛里,他米白色的西装沾满黑色的油彩,却一点也不心疼;现场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只有她了。
“我好担心……”路箴茗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己,其余九个人全识相地退场了。“我好怕万一你又认不出我,那……”
“但我终是通过考验了啊!”抽出手帕,他轻拭她花糊的容颜。“所以别哭啦,你这样哭把脸哭得像只调色盘,那就不漂亮啰!”
“啊!”她忽地跳起来。“我要去卸妆,听说这种油彩很伤皮肤,不能留在脸上太久。”
她冲进化妆室里,郝韫霆也跟着进去了。
“既然这种油彩这么差,你又何必想这考验整我?我差点被你整死了。”
“谁教你前科累累?我不好好考验你一番,怎安得下心与你在一起?”她一边卸妆、一边瞪他。
“是是是!”推让他是累犯呢!也只有认命了。“不过你也挺厉害的,在哪儿找那么多人陪你玩相亲考验?”
“你没看出来吗?”
“我要看得出来头切给你。”
原来她是他唯一认得出来的人!路箴茗为此窃笑得双肩抖动不已。
“干爹、干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君梧邢、谷川瞳和大嫂的秘书;你算算是不是刚好九个?加我十个!”
“啊!”他错愕地张大了嘴,其他人跟着玩他没意见,想不到……“君梧邢肯陪你玩?”
“怎不肯?”路箴茗得意地笑着说。她是故意要找君梧邢的,要教他认清楚,她才是郝韫霆正牌的真命天子,以后见了她,不准再恶言相向,否则就不准他们再见面,哼!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好像在吃醋!”是曾有人说过他和君梧邢太过亲密了,可没料到会惹箴茗发火。但他们之间真是纯友谊啊!没牵扯别的,会造成误会,全因两人的个性太古怪。
君梧邢从不交友,只对他一人放柔脸色。而他则是人人都好,却不信天长地久,与人交往淡如清水,鲜少有能激起他热心之人;亲人除外,君梧邢是友人中少数的例外,再就是今生的至爱路箴茗了。
“我会吃他的醋!他算什么东西!”死也不承认,在她冒险救他,而他却抱着她喊“梧邢”时,她心里有多酸!虽然……后来仔细想想,她与郝韫霆能这么快尽释前嫌,最大的功劳者应该是君梧邢,但那人高傲、嘴巴又坏,让她每次见了他都忍不住要跟他斗上几回……
郝韫霆舔舔唇,赶紧转移话题,再惹她发火,他又有罪受了。
“箴茗,我们结婚好不好?”
“这么快?”
“哪会啊?大嫂的儿子都快周岁了,我看了好羡慕,好不好,我们结婚?”
她笑,眼角眉梢写满春意。“万一我们挑到最热门的日子结婚,当天,会场里起码有三个新娘,你确定能一次就找到我?”
“了不起那天我戴眼罩去结婚,少了这双不管用的眼睛,我保证一下子就能找到你。”
“那你就看不到我当新娘子美丽的造型了。”
“同样也不会乱看其他野女人,一生一世就只看你一人!”
“呃……”他说的也有道理啦,世事无完美嘛!“好吧!我们结婚去。”路箴茗笑着答应。
郝韫霆兴奋地将她紧紧地抱起。“说定了,我们结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