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家里都快闹翻了。”桃子做个鬼脸,双手揉发的模样,像疯婆子。
午叶摸摸她的脸。那突然之间变圆的脸。
“是吗?那你还有时间长肉,真是难得。我妈呢?”
“在房里,你看见她别吓着了。”桃子半恐吓的说。
午叶不理会,迳自往母亲房里走。边走边喊:“妈——”打开母亲房门,母亲坐在床上,面向着窗台,身上罩着薄毯。
“妈——”午叶看着母亲的背影,并未觉得不同。
母亲转过身来,看午叶一眼。
午叶呆了!母亲比桃子还严重,简直胖的不像话。
又老又丑的女人,真的!没有比这句形容词更贴切的话了。午叶心疼极了,摇摇头,感叹声连连。桃子怯怯的走进来,午叶瞪她一眼。当然是怪她没有好好的照顾母亲,让母亲伤心堕落到这种地步。女人老了又不自爱,那是最最可悲了,谁会喜欢又老、又丑、又肥、又悲伤满怀的女人?躲都来不及!
午叶把桃子揪到房门外,小声的问她:“我母亲怎么会胖成这个样子?连你也跟着胖,太不像话了。我爸呢?多久没回来了?你有没有打电话找他?”
小桃子一脸苦楚。
“太太心情不好,我也没办法。她拼命吃东西解闷,难道还要我禁止她吗?我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我是领太太薪水的,太太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她吃东西解闷,我当然得陪她。先生好久没回来了,当然打过电话找他。但他不想回来,我又能怎么样?男人变起心来,挖另一人的心给他都没用的,不回来就是不回来。”桃子斩钉截铁的说,那硬邦邦的模样,午叶从来没见过。那声调好像连他也怪在内。
“苏雩知道你想和她退婚的事了!你处理事情真是太奇怪了!你为什么不快告诉她?太太以为苏雩知道这件事,直在苏雩面前道歉。你知道苏雩有多难堪吗?你们这些男人真不是东西。”小桃子很生气的往楼下走,看都不看他。
午叶当然是理亏的,他心虚得很。他对不起苏雩,从头到尾都是错。只是这个错总要结束的。像他这样一个只懂得女人美貌的男人,怎会给她真爱呢?他要是真娶了苏雩,那才是真正毁了她。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有良心的男人,他不会欺骗自己的感觉。不爱那个人还是娶了那个人,这样的人最该死了。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还有什么比女人的青春更可贵的!人都只能活一次,再轮回之后,做的已不是自己。每个人都需要别人施以真爱对待。但他的对象不是苏雩,他知道。他不能欺骗苏雩,他不能。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爱她。但他的爱多肤浅啊!爱她的美貌,爱她的细嫩如羊脂的皮肤.爱她美丽的声音,爱她宠男人的那套娇媚妖娆,却不爱她的智慧,不爱她的性格与思想,不爱她的束缚,不爱她比男人还行的强悍与能干。
这是多可笑的事啊!一个人就要完完整整的爱她,包容她的全部。怎能对她说,我只爱你的肉体,不爱你的灵魂,我只爱你的眼睛,不爱你的嘴巴?怎能?
如果真的可以,是不是要将自己先行分尸,哪些是受人喜欢的,哪些不是?!
午叶一想就忍不住要痛恨自己。对苏雩他的愧疚可多了。他进房和母亲聊天,对于父母的婚姻,他却是无能为力的。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来安慰母亲。
“叶儿——我知道我和你父亲个性不合,但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说散就散吗?怎么能呢?我也知道你父亲受不了我,但我能怎么改呢?他连话都不想跟我说,连话都不想跟我说——”母亲哽咽的说着。
“妈——您别这样,撇开爸爸之后,您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您这样自暴自弃又何必呢?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没这个必要啊!真的,放过自己,也放过爸爸。”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做不到啊!真的,我做不到。”母亲咬紧牙根的说。那战的身子,是那么的怨怒,发抖的躯体许久摆不平。
小桃子从楼上下来,拿了母亲的镇定剂。
“太太昨天没睡,你让她睡一会儿吧。”
午叶退了出来,他知道他再和母亲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个人一旦陷于忧恨的情绪里,除非自己愿意,任何人也无法让她脱离。
他没有打电话给苏雩,便直接前往苏雩的公司。
苏雩看见他,什么也不说。就交代秘书,说她要外出。午叶闷不吭声的跟在苏雩后面。苏雩那么平静,午叶真担心那是暴风雨来的前夕,而苏雩却依旧能温柔的对着他微笑。
在熟悉的咖啡厅里,苏雩点了阿玛迪斯的情人酒。那酒甜蜜的像情人的眼泪,那美丽的毒药是值得歌颂的,可是,苏雩并没有哭,她依旧保持着她温柔的微笑。想哭的人是午叶。午叶知道,苏雩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开他,不会这么轻易的——
苏雩没有开口,她依旧保持着她无辜的姿态。午叶是不抽烟的,但在这一刻里,他真希望手边有大麻。
“小雩——对不起。”午叶很难发音的说。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又后悔了,想和我退婚,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愧疚,你浪费了一个女人宝贵的青春,是不是?或者因为你又爱上了别的女人,并且为了她要和我退婚,你想乞求我的原谅?”苏雩声调平和,眼光锐利,她早能看穿了午叶,这不是一两天的事。但非常遗憾的是,她纵容自己爱上这个不受控制的男人。她不是不后悔,但太迟了,付出的情感,如泼水难以收回。
“我——是的,我是想跟你退婚。不管你怎么看我,也许你不会信我,我知道。但你要相信,我是为了我们彼此,才决定要和你分开。你希望我爱你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不爱的。譬如你的智慧、你的思想、你所追求的一切,都是我不能爱的。而我一直以来爱你的一切,都是会萎缩、会死亡、会消逝的。我爱你所有外在的美丽,迷恋你为自己塑造的绮丽媚态。我知道跟那些没思考能力、没智慧的女人说,她们是不懂的。但你会懂的,是不是?”
苏雩不说话,瞪着两个大眼睛,那凄楚的样子,午叶着实不忍。但他还是得说:“我不能爱你,也许应该说你需要一
个比我更爱你的男人,爱你所有的一切。你是个聪明人,会希望结婚之后,受我冷落的,是不是?我很抱歉。”
苏雩的泪潸潸落下,嘶哑的哭声让人心焦。
“你就这样又宣布不要我了,是不是?这么轻易!我在你身上付出多少感情,你知道吗?你就这么轻易又不要我了——我不同意,我不要跟你退婚,我不要,我这么这么的爱你。我不要——”苏雩趴在午叶的身上哭,午叶觉得他的心在淹水,就快窒息。
午叶轻抚着苏雩的发,从额角轻轻的扫过,那光滑紧绷的额头,寸寸细致。午叶温柔的盖上他的唇,双手紧搂着她的身躯。他清清喉咙,声音缓慢的说:“好吧!我跟你说实话,我是爱上别的女人了,你抬头看着我的眼,我是爱上别的女人了。我原本不想伤你的,但你这样,我不得不说,我是爱上别的女人了。你听清楚了吗?”
“不——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不会爱上别人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会装作不知道,你别离开我,我求你,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求你——”她的声音句句哀凄,听得人柔肠寸断。
午叶不是不为所动的,但他能答应她吗?
他的理智还在,对不起自己和吉妮呢?还是苏雩?
他如果选择对不起自己和吉妮,也一样会对不起苏雩的,他的心早不在苏雩身上,他知道。
“小雩——放过自己吧!跟着我,到最后你还是得伤心。你这么聪明,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她哪里比我好,你说?你说?”她突然像一头母狮般的揪着午叶的衣领。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教午叶心疼。为了他这样,不值得的,午叶心想。
他捉住她的手,将她的身子往旁边移。
“你镇定一点,她什么都比不上你。这不是条件问题,爱情上的条件论,都是我们这些不懂情的人定的。她没有任何地方比得上你。但我爱她,情不自禁的爱她,即使她满身都是伤疤,还背负了一个复杂莫名的身世,我还是爱她。我渴望她的心是那么强烈,我不能没有她。”
苏雩哀嚎一声之后,拿起皮包就往外冲。午叶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他没有去追她,他知道他不能。人只能错一次,只能错一次。
在崔家,午刚消瘦憔悴的坐在一旁,一语不发。
崔正插完一盆百合。抬头瞄了他一眼,然后大大的叹气。
“回家吧?你这是何苦!她毕竟是你太太,这么久的夫妻了,别跟她呕气。”
“我哪是跟她呕气,我们是个性不合,我跟她越来越难沟通。回家做什么?跟她吵架吗?省省吧!”
“你不回去,她以为你有外遇,住在别的女人那,多冤啊!”
“随便她怎么想,我们夫妻早就没感情了。不离婚,我痛苦她也痛苦,又何必呢?小——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懂吗?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岳昙,但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忘吗?你为他受了这么多苦,够了。也给我一个机会嘛!蜜羿也这么大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刚哥——你这就为难我了,我现在心如止水,不想再谈感情。这跟任何人没有关系,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说了你也许不相信,但我的另一个女儿吉妮,竟然出现了,长得跟蜜羿一模一样。”
“真的!你跟她相认了?”午刚欣喜的问。忘了崔拒绝他的事。
崔忧伤的摇头。
“为什么?”
“她恨我,我是个软弱的母亲,没有好好保护她。她竟然还活着,我还一直以为她死了。我自杀获救时,再回海滩看她、找她,她已经不在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心痛,我恨死我自己。再看到她,我没有勇气认她,我想她大概也不想认我,她离开我的时候,还那么小,她对我可能早就没印象了,再加上我脸部整过容,她并不认识我。她和蜜羿结拜作姊妹。每次听她喊我崔妈妈,我就好开心,好开心。”崔几乎是哭着说这些话的,这么多年的伤,再拿出来提,缝合的心几乎再次碎裂。
“沙德呢?你这次回西班牙,有没有打听他的下落?”
“他死了,他早该死了。他把遗产留给我,我根本没有回去。我不想再见他,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让我厌恶。”
“那吉妮呢?她还在西班牙吗?”
“是啊,你小儿子的翻译秘书。原本蜜羿邀她来台湾玩的,可是西班牙那边忙,她不好放阿磊一个人留守,所以就没来了。”
“你就打算一直不认她?这样多残忍啊!毕竟是亲骨肉。你的心不痛,我这个外人都替你难过。”
“刚哥,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样为我,不值得啊!”
“这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是多年的好友,我舍不下你啊!是我没福气,怪不了人的。”
午叶在父亲的书房。
据桃子说,父亲已经半个月不回家了。从来没有这么长的纪录。
崔说父亲曾经找过她,然后人就失踪了,也许是去度假散心吧!
午叶坐在书桌前,几乎打了所有能打的电话。心情是沉重的。
一个男人连家都不想回了,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他跟母亲的感情,是无力挽回了。他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心却是那么痛!
他在书架上寻找,想找那本他送给父亲的书——《当你所爱的人病了》,米乐著。但他始终找不到。找了好久,他索性将书柜推开,在书桌里找到了隐形书柜的钥匙。好久没开了,那是父亲藏一些古董和名画的地方,当然也放了一些书。
他打开之后,并没有看见那本书,却看到了瑟琳的画像,他震惊极了,难怪他觉得画像熟悉,原来他曾经在书柜内看过这画像,他怎么忘了。他实是太胡涂了。
这画像和西班牙的那张画像,太神似了。但很明显的,不是同一人的作品。是父亲画的吗?没听过父亲会画画,还是他请人代笔?不管如何,父亲一定知道真相,父亲一定知道画上的女人是不是崔。
午叶拿起那张画像,在画像的右下角有几个英文字母 selly。瑟琳!这画像难道是瑟琳的自画像?是她送给父亲的吗?他的心是兴奋的,他终于找到了认识瑟琳的人,真没想到是自己的父亲。现在人又失踪了,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打电话到崔家,是蜜羿接的。
“我母亲不在。”她说。
“去哪?你知道吗?”
“不知道。阿磊刚刚打了电话给我,说他和吉妮就快忙完了。他会带吉妮来台湾看我们。嘿!你看我,太高兴了,见人就一直提。都忘了你是他哥哥,你一定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阿磊这小子只惦着你,他根本就不曾主动打电话给我。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根本就不知道。蜜羿——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坦白告诉我?”
“好,你说。我知道的我就告诉你。”
“你母亲本姓崔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问?”
“没什么,好奇而已。”
“不是,那是我外婆娘家的姓。”
“那你母亲原姓什么?”
“姓金,不过我母亲不喜欢人家提这件事。”
“为什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母亲从来不跟我提。你为什么对我妈这么好奇。”
“你先别问这个,你印象里,你母亲身上有没有什么疤痕?”
“你问这么多,如果我告诉你,你也要告诉我原因,不然我不说。”
“好,好。你告诉我之后,我一定告诉你原因,你说,到底有没有?”
“有。不过,你不能告诉我母亲,她会骂我的。她身上的疤痕大部分都磨平了。只有背部上的还在。王医生说最近会帮我母亲做雷射磨皮。不过,说来也满奇怪的,那条疤痕我母亲一直留着。好像对她有特别的纪念价值。她一直留着,我也不敢问,前天接到王医生的电话,我才知道我母亲又要去磨皮了。以前留着,现在为什么要磨掉!我不知道。”蜜羿叹
“你怎么知道?”蜜羿的声音震惊极了。
“我无意中瞄到她头皮里的疤痕,细细小小的,平常看不出来,我只是想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知道,我母亲——曾经被人毁过容,我想应该是。她——现在很照顾自己的皮肤,我想她是深深体会,美丽的外貌得来不易吧!”
“那就对了,你母亲很可能是金先生的太太,金先生的太太和金先生同姓,也是姓金,只是金先生是韩国人,你母亲是中国人,你母亲的英文名字是不是叫瑟琳?”
“我不知道。没听我母亲说过。”
“你母亲改过名字吗?唉!我看问你,你也不知道,算了算了。”
“你为什么说我母亲是金先生的太太?没凭没据的,何况金先生也过世了。我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我父亲姓岳名昙,才不是金先生。我父亲死了,很早就死了。是你父亲告诉我的。”
“是吗?你知道我父亲去哪了吗?”
“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
“是吗?”午叶怀疑。
“当然是。我母亲早上还在念呢!说不知道午伯伯去哪了。怎么你不相信?你以为我母亲会抢走你父亲吗?你别傻了,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要抢早就抢了。你母亲根本不是对手。”
蜜羿的话,深深的刺痛午叶。
“我和你说的这些话,你会告诉你母亲吗?”
“不会。我还没笨到这种地步,自找骂挨,何苦啊!”
“好,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和吉妮可能是亲姊妹。不过这件事是需要证实的。我会想办法让你母亲承认。”
午叶挂了电话,他知道他得先找到父亲,只有父亲才能解这个谜,只有父亲才能。
但到哪里去找父亲呢?这又是个伤神的问题,到哪去找呢?
午叶一个人躲在王一鸣家午睡,那吵人的电话声就来了。
“什么事?”他睡眼惺忪的问。
“你安叔带了几个人来闹场,说是要找你,你来不来,你不来我要报警了?”
“好吧,你报警吧!那个老流氓,我知道你对他没办法。”午叶翻了一个身,准备再睡。
“苏小姐也在这!”
“是吗?一个人?”午叶一听人提起苏雩,全身的骨头都松了。苏雩啊!苏雩!简直是他的克星。
“不是,和陈公子,我上次跟你提起的那位。”
“是吗?她看起来脸色如何?”
“好极了。”脸色红润,春光满面。
午叶一听可睡不安稳了,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心怀诡计,不然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安叔有没有说找我啥事?”
“有,他说他餐厅快开幕了,问你打算送几个花篮?”
“他想我们送几个?我们就送几个。他跑到我们对面开餐厅,我都没指责他了,他还好意思上门来讨花篮,这种人,你还要跟他争什么呢?无赖都比他的品德高。”
“你真的不来?”王一鸣不太相信午叶的话。
而午叶心里担心的不是安叔,安叔那个餐厅能开多久?天晓得。他担心的是苏雩。她的心智可不比一般女人,她太聪明了,聪明的女人难应付。
“我和苏雩退婚了,一直忘了告诉你。她现在想和谁一块是她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王一鸣在一头叹气,话都说不来了。
“别叹气,感情的事千变万化的,谁知道明天会如何?”
“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为了第三者。”王一鸣这人不太像男人,我是说他不像一般的男人,他不认为男人花心,没有贞节观念是正确的。这样的男人太少了,可以关在动物园里供人参观。
“我的确是为了别的女人,才跟苏雩退婚的,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这么说,但我不得不说,这是真的。只是我知道自己
错了,当初和苏雩一块就是错的。但我的及时悔改,你总该给我鼓励的,对不对?而不是叹气。”
“是啊!你怎么说怎么对,你是有条件的,你有权利这么说,只是下次记得别用这样的借口,让我好过点。”
从王一鸣的话里,午叶知道他并不认同午叶的观点,他欲辩无力,才这么说。
“我委托你找我父亲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
“有,你父亲今天上午找过沈律师,我看他可能真打算和你母亲离婚,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他下午回公司了,你可以找到他。前几天去哪里,我就不晓得了,徵信社的人今天才找到他。”
午叶起床换衣服,直奔父亲公司,他横冲直撞的冲到父亲办公室。
父亲抬头看他,毫无惊讶的表情,好像知道他要来似的。
“你坐”。午刚语气平缓的说。
午叶听话的坐了下来,这么多年来,他很久没有好好的坐下来和父亲说话了。
从他决定自行创业,和父亲大吵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话。
“你想和我聊什么?你母亲吗?”。
午刚坐了下来,看着他的儿子。
“不是。不过,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也愿意听。”
“我准备和你母亲离婚,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我和你母亲,我们根本没办法相处,所以没有必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看着对方的脸色过活。你母亲的生活,有桃子在照顾,还有你和阿磊这两个袒护她的儿子,够了!我想过过清静的生活。我另外买了房子,你们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看看我。”
“您不喜欢住在家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您和母亲的情况,我们都清楚,只是我们希望您不要和母亲离婚,这么多年了,母亲很习惯她是午太太的身分,您不想和母亲住,我同意,但能不能不对母亲提出离婚的要求,她的年龄这么大了,她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她受不起。”
午刚不说话。
“爸——算我求您。”
“好了,你不要以我儿子的身分来为难我。你想和苏雩退婚,我可为难过你?你只为你母亲着想,你可曾想过我?这么多年来,和你母亲相处,我有多辛苦。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和你母亲离婚后,让她自己去过她想过的生活也是好的,长痛不如短痛,这道理你也懂的。”
午刚口气坚决,午叶知道,他说不动他的,他们父子都是一样的牛脾气。
“好,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母亲不会同意和您离婚的。我今天来找您,并不是为了母亲,我知道我说不动您。我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瞒我,崔的英文名字是不是叫瑟琳?她曾经是金沙德的太太?是不是?”
午刚惊的瞪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爸——您不用瞒我了,我全知道,我在您书柜看过瑟琳的画像了。您还要瞒我什么?”
“我——”午刚不知怎么说才好,他的确知道事情的真相。
“您说,好不好?您难道不希望她们母女相认吗?”
“我当然希望。”午刚只能说实话。
“瑟琳就是崔,对不对?”午叶逼问。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好,那你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经过。”
午磊带着吉妮来到台湾。
这是吉妮第一次来到这个充满中国人的地方,她的心兴奋极了。
崔氏母女来接机,蜜羿快乐的搂着吉妮。
“吉妮,你变瘦了!”蜜羿心疼的说。
“嘿!我可没虐待她,待会儿在我哥哥面前别乱说话,不然他可要骂我亏待吉妮了。”
吉妮娇羞的低头。
“干你什么事,是我自己要瘦的,你何必扯到别人呢!无聊。”吉妮嗔道。
“崔妈妈——你还是这么漂亮。”吉妮看着崔,她那身拉夸的黑白蕾丝装,好看极了。
崔摸摸吉妮的头,她多希望吉妮能一直留在她身边。如果她知道她是那个懦弱而无法保护她的母亲,她还愿意对着她笑吗?还是哭着咒骂她!
“我好想你们哦!”吉妮的笑容是那么甜美。
崔始终是没有勇气的,她永远不会有勇气开口,告诉吉妮,我是的,我就是你的母亲。她永远不会,她不敢说。
“崔阿姨,我哥哥呢?你看见他了吗?”
“没有,可能快来了。吉妮住我们家吧?”
“好啊!太好了,我可以和蜜羿一块住。”吉妮很开心。
午叶终于来了,午磊对着他挥手。
“嗨!我把你的心肝带回来了。可要瞧仔细,一根头发都不敢让她少。”吉妮不接受午磊的玩笑话,捶了他一拳。
“谢拉!还能打人,真是照顾的不错。”午叶也开起玩笑来。
“你们两个真讨厌,人家才下飞机,就寻我开心。吉妮嘟嘴。
“吉妮打算住哪?”午叶问。
“当然是住我家。”蜜羿替吉妮回答。
“好啊!那最好。我们家现在是世纪末大战,吉妮也不适合去住。”
“哥——那我能不能也住崔阿姨家?”
“如果你脸皮够厚,而且崔阿姨并不反对的话,我没意见。”
“崔阿姨一定不会反对的。我知道。”午磊搂着崔,那顽皮的模样,把崔都逗笑了。
“你们高兴就好,我那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晚上,一群人围在崔家的饭厅,午刚也在,他直盯着吉妮看。午叶以眼光要他父亲收敛。
吉妮的兴致极佳,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的地方。
午刚要午叶先别告诉吉妮,他想和崔商量。
饭后,年轻的一辈相约去夜游。
客厅里,只留下了崔和午刚。“你太太答应离婚了吗?”
“没有,我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的。没关系,拖久了她自然会答应的,反正我们的婚姻也拖了三十几年了,再拖几年我并不介意。我只是怕她没有青春可以蹉跎了。”
“你也知道,做人总是悲哀的。”
“你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为了岳昙的孩子,你也不会嫁给沙德,这一切看似注定,但实际上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当初肯听我的,早几个月离开,你就不会失去吉妮,你的伤痛也就不会这么深了。”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相爱的人总是不能结合的。我并不怨上帝,他把我女儿又还给我了,我能说什么呢!肉体上的痛苦,对我来说已不算什么,只是精神上的折磨,总算有结束的时候。现在的我,已没有什么可畏惧的,除了听不到吉妮喊我——妈妈。没有任何遗憾了。”
“也许,吉妮愿意认你的,你别太悲观。叶儿知道这件事,他说只要你肯认吉妮,他会想办法让吉妮接纳你的。他说你别死咬着不认吉妮,这样吉妮会更恨你的。”
“她会肯认我吗?我实在不敢希冀。我怕她知道之后,就再不肯见我了。我怕失去她,怕她不肯面对我。”
“不会的,她不会的。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你儿子怎么知道我就是瑟琳?在西班牙的时候,我没有承认;我不敢承认。他怎么知道的?”
“他看过我书柜里的画,你送给我的自画像,和沙德画的那幅画像,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手法不同。他询问我,我没有否认。他知道太多你和沙德的事了。”
蜜羿和午磊在街上游荡。
“你又把头发削薄了,下次想剪头发的时候,问一问我,行不行?”
蜜羿一身比卜露斯地时装,露出美丽的头部和修长的双腿。其实短发很合她的味道,那种先进时髦的味道。但午磊却希望她有一头长发。可以遍掩她的锐气。
“头发是我的,你管我,我高兴剪多短就剪多短。”
“你有没有搞错,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你的人是我的,头发也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剪一根头发都是违法的。”
蜜羿用力的把午磊推到一旁去。
“我才不听你鬼扯呢!我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
蜜羿一个人继续走,并不理会午磊。百货公司前的橱窗,反射的投影里,有无数的影子交错而过。谁也没有跟谁交谈,寂寞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蜜羿想。
她回头想看看午磊,后面数不清的人头里,没有一个像他,她有些失望。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突然有个人靠近身边坐下,递过来一根大画糖。画的是一只凤凰,美丽极了。
“给你。可以吃的,麦芽糖做的。这个老师傅的画功一流。”
是午磊。嘻皮笑脸的,蜜羿觉得心里暖暖的。
属于自己,有什么好呢?寂寞孤单得很,她宁可属于别人。
“蜜羿,你会结婚吗?”
午磊笨笨的问,他原本相说:“你嫁给我,好不好?”但又觉得太冒昧了,如果蜜羿不答应,不就糗死了。
“结婚有什么好?根据调查,结了婚的女人比不结婚的女人还不快乐呢!为什么要结婚?”
“才怪,这是什么狗屁调查,我怎么不知道。”
“好,那我问你,你母亲快乐吗?”
“嘿!你这样太武断了吗?怎么能以我母亲一个人做标准呢!”
“我母亲也不快乐啊!婚姻给她的伤害极大。”
“总会有好的嘛!像我,我就是个不错的对象。”
蜜羿笑了起来。“你最臭屁了啦!”
“我说真的嘛!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啊?”
“不要。”蜜羿咬了一口画糖。
“真的不要?再给你一次机会。像我这么好的对象,你千万不要错失良机。我们再来一次,你要不要嫁给我啊?”
蜜羿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嘴边的笑意,甜得醉人呀!
“不要。”她还是说不要。
“我要怎样跟你求婚,你才会答应?”午磊一脸头疼的模样。
“哪有人像你这样求婚的,你实在太笨了。”
“那你教教我吧?女人喜欢人家怎么求婚?”
蜜羿又舔了一口画糖。煞有其事的说:“首先,要找个罗曼蒂克的地方,也许有月光,有徐徐的风吹,有沙滩、海浪,或是有甜美的食物,有小提琴手拉着李斯特的爱之梦。然后有烛光,彼此沉醉在美丽的音乐里,你拿出手边准备好的玫瑰,亲腻而温柔的在她耳边说:“嫁给我吧?我美丽的情人,今生有我,你的梦将温馨而绮丽。嫁给我吧?”
“好,我愿意。你娶我吧!”午磊抓住蜜羿的手,很感动的样子。
“嘿!哪有人家这样的,破坏气氛。你应该要含蓄的点头,或者说你愿意考虑。你这样的表现像个嫁不出去的花痴。”蜜羿斥责。
“哦——这样也不行。怎么这么麻烦!”
“你不知道吗?骗一个老婆或老公,多麻烦啊!”
午叶和吉妮相偕去看服装秀。
“这几套衣服很有拉夸的味道,是仿的吧?”
“可能是,你也喜欢拉夸的服饰?” 。
“是啊!我喜欢他的设计,复杂不入俗套。”
很不巧的是苏雩也来了,和陈公子坐在对面。
苏雩的心像被针刺了一般的痛,午叶就是为了身旁的那个女人,而不要她了。多可恨啊!
而那个女人清纯的像一朵海芋,那披在肩上的头发是那么柔顺,那眼睛是那么水灵,一身素净的白衣白裤,更显得她的好气质。
苏雩忍不住的嫉妒起她,是她抢走了午叶。
如果她不出现,午叶就不会选择要离开了,她的心怎么能不痛呢!她在午叶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啊!不过怎么也敌不过那女人花样的笑容,她知道的。她替自己悲哀。
她低头,没有心思再看服装秀。泪不听话的迳自冒出,她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旁边的陈公子,已经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温暖的问她:“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苏零只好擦干眼泪,微笑的抬头:“没事的,胃有点不舒服。”
“那我们别看了,.我带你去看医生?”陈公子紧张的问。
苏雩觉得可悲,她这么不用心的待他,而他却把她当宝似的,男女之间的感情,竟是这么可笑。往往你最爱的那个人,就是无法对你用心。而不爱的人,却拼了命的爱你。“好吧,我们走。”苏雩起身。
午叶看到了她,心里一惊。身边的那个穿了蓝西装的人,想必是陈公子了。他的心里还是愧疚的,他当然知道,苏雩早就看到他了,不然她不会走。“怎么了?”吉妮看见午叶回头许久。
“没什么,看到了一个朋友。”
“你是说哪个?那个男的还是女的?” “嗯,你说什么?什么男的女的?"午叶惶恐的说话都带抖音。吉妮的眼睛太锐了。“你说的不是那对刚走的男女吗?”吉妮正视着他。
“是啊!是刚刚走的那对男女。很像认识的朋友。”
“那个女的很漂亮,她的那种漂亮,是你们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你知道我说的?”吉妮侧着头看着午叶笑,午叶吓的脸色都不自然了。
他哼哼哈哈的说:“大概是吧!”有点敷衍的味道。
“什么大概是吧!你们男人喜欢的女人总是跟女人喜欢的女人有距离。女人认为美的女人,和男人认为美的女人,距离更大。女人比较容易看见女人的内在美,男人提内在美只是随便说说的,通常都是着迷于女人的外貌。懂得欣赏女人的内在美,通常都是结婚之后,尤其是娶了恶妻之后。”吉妮揶揄的笑笑。 午叶心慌得很,他知道吉妮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这样的人?”果然,这小妮子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样的人?”午叶装傻。
“就是着迷于女人美貌的男人?”
午叶忍不住要咳嗽。“嗯,以前的确是,后来可能是年纪大了,而且又认识了你,所以有所觉悟。真的,我可以发誓。”午叶双手高举,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可不想这么早死。
“好了,你。我不是说过了,不用对我来这套,又不是演文艺戏。”
“我怕你不相信我嘛!”午叶抓起吉妮的手,放在嘴边亲吻,那吻甜腻入吉妮的心。
“你这种无赖的模样,让人不相信你也不行。”吉妮笑骂。
“你说你认识的那个女的,还是那个男的?”吉妮追根究底的问。
午叶又咳嗽了,被她的话呛住了。他并不想答,于是便沉默。假装继续欣赏服装秀。吉妮靠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要不说,我就当作是那个女的,你以前的女朋友?”
午叶转过头,对着吉妮笑,很无辜,需要人同情的笑容。
“如果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介意吗?我是说过去的女朋友。”午叶试探。
“当然介意。介意你和她分手的原因,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这个奸许的小女人,午叶暗自在心里骂着。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看你,就当真了。上次在路上随便看到个女人,都赖她是我女友。”午叶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好嘛!算我不对,别生气了。”吉妮拉扯午叶护胸的手。
午叶不说话,也不睬她。
“好嘛!我不追问了。你消气吧?”
午叶温柔的笑笑,手往吉妮的身上楼。
“相信我,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只容得下你,没有你我也不要别人。你是的我最爱,永恒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