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俄籍杀手横死姬家饭店一事,由姬家出面善後,船过水无痕。
主使手下越洋行凶的俄国大佬,事发隔天,很不凑巧地在狱中遇刺身亡。群龙无首的俄国第一大帮面临内讧和外患,新兴势力趁势窜起,这是老布背後使力。
种种不利因素剔除,姬家从梦魇中安然脱身,从此高枕无忧。
大猫查过,俄国小杀手是中俄混血儿,非婚生子,五岁时被舅舅俄国佬带回莫斯科「相依为命」。此後,姬家每年固定支付一笔「生活费」给流落异乡的子嗣,直到去年,俄国佬肚腩大了,胃口也被养大,一次要价五千万美金。姬家震惊于养虎为患的悲哀,姬家太上皇爷不得不放下身段,家丑,于是外扬到老布耳中。
兰西戴上耳机,选了个舒服的角度在屋顶平躺下来,两只手臂交枕在脑後,看著下弦月被一丸乌云缓缓吞没,又渐渐吐出。
她和大猫百思不解小杀手为何突然窝里反,把钱偷回基隆藏著。也许,被蒙在鼓里的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姬家子孙,心血来潮想认祖归宗,所以「卷款投诚」吧。
由于这笔钱莫名回流台湾,姬老太爷如临大敌,深恐追钱而来的俄国佬一怒之下,会迁怒他宝贝的子子孙孙。他和老布自以为是的想出了计中计,利用雅各和大猫执行任务之便,将兴风作浪的俄国佬逮回英国受审,顺利拔除老太爷的心中刺。
第一次得悉被利用,雅各顾念老布情面,将老太爷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俄国佬安然带回英国,聊示薄惩。
第二次,姬家老太爷接获消息,得知在狱中郁郁饮恨的俄国佬不甘被姬家人出卖,已派心腹猎杀姬家最宝贝的子孙姬莲冬。老太爷震怒,再度向老布搬救兵。
两老商议,让她以姬莲冬临时保镳的身分保护不知暗潮汹涌的娇贵少爷。
行前,老布向她透露相关内幕,要她详加考虑再做决定。她反正是要回台湾看看了,有任务在身,正好可以让她多点事情打发时间,也可阻止自己……临阵脱逃。
雅各是这件任务里,唯一不可捉摸的变数。
她不晓得这个男人是与姬家老太爷犯冲,还是恼怒她硬逼自己回台湾。
雅各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但她知道,他这次是为盯她专程来台湾;纵然,他是很认真并仔细地「测试」姬家企业的安全防护系统。
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姬家老太爷腹背受敌而心力交瘁,既要担心宝贝金孙遭人杀害,背地还要应付雅各「认真专业又敬业」的做事态度,兰西不禁淡露笑意。
雅各很故意,他并未按部就班,先测试姬氏财团在台北的本部,而是选择从「姬氏银行」日本分公司的保险库开始「测试」,他故意配合两名杀手偷渡的路线,一路从新加坡、香港、上海各个突破,混淆姬家人情报网的视听,闹得他们疲于奔命。
由于雅各的任务是老太爷默许,老人家哑巴吃黄连,直到两名杀手被雅各格毙,他也挨枪,老人家的新仇旧恨才一并爆发出来,说什么为台面下见不得光的子孙报仇,矫情极了……
老太爷想一笔勾销与雅各之间的恩怨,还得看雅各肯不肯善了。
雅各是为了救她才会射杀小杀手,才会挨了那一枪,他是为了她……
兰西出神仰望夜空,一段耳热能详的前奏在耳机中悠扬流转,触动她心弦。
爱情像一只自由的鸟,谁都不能够驯服它,没有人能够捉住它……
「要拒绝,你也没办法……」她满脸愁郁,闭上眼,口中跟著低吟浅唱。
雅各中弹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至今,她余悸犹存。
从加护病房回来之後,她不曾再去探望雅各。
从那里回来之後,她胸口就好闷好闷,像心中噎住一团气没发泄出来,好闷。即使,雅各半个月前某天深夜摸回她身边,满头大汗地惊醒她,片面宣布他出院的消息,她心口处无以名状的烦郁并未得到一丝改善。依旧觉得,闷,好闷。
姬莲冬说,雅各是个很配合的伤患,伤势恢复情况惊人的好。
太配合了,令她不寒而栗。雅各身上没有一根顺服的骨头。
中弹这件事,报复心比姬家老爷坚定的他,恐怕是不肯善了了。
她在台湾的短期任务,未随姬家心头大患的拔除而终止,她还有半个月可以运用。她还是常常去看小夏和学长他们,还是鼓不起勇气见力齐学长一面……鼓不起勇气看看小管的长眠之地……现在多了雅各要担心,他居然变成她最操心的……
威胁没有用,祈求也不行。一个温柔,一个叹息……
「我爱的那个人,他那双眼睛会说话……」搜寻记忆中的舞姿,兰西烦躁不已,向空中摆出一个妖媚手势,接受谁来邀舞一样——
「兰!」雅各到处找过一逼,一扬眸,终于在二楼高的屋顶看见他的小姐就要握住……那个「亡魂」的手;他长著一双蓝色翅膀,身上永远晕染一层高不可攀的尊贵银光,几个月来始终阴魂不散地,跟著他一无所觉的小姐。「兰——」
一个孤单的吼声穿透重重音浪,直攻心底,兰西心头一悸,猛然弹开眼皮,向空中伸去的手势收回来。卸下吟唱有声的耳机,她纳闷爬坐起来,看见雅各被不良大猫拖去喝酒一下午,提著一盒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回来了。
「你刚刚在对我大呼小叫吗?」她不悦拧起眉,想躺回原位继续吹风。
「下来。」雅各声音紧绷。
「不要命令——」
「你下来!」他失控怒喝。
兰西杏眼圆瞪,被他罕见的严厉吼出一腔怒火。「你走开,我要下去了!」
「我接得住你。」他放下盒子,视线没敢稍离她半步,仰脸等著。「下来。」
他真的很难沟通!兰西怒火中烧,无预警纵身一跳,狠狠撞进雅各怀里,撞痛他腹部重创未愈的枪伤。看他眉间发汗,脸色微白,明明很痛又逞强地佯装没事,兰西挣扎下地,赶忙掀开他灰蓝色衣衫检查伤口有无流血的迹象。
眉间痛得微沉,雅各被恐惧冻结的心却一点一滴融解在她喷火的动作中。
「你可不可以少惹我生气!」检查无恙後,兰西恼怒拉下他衣服。
听见音乐声,雅各挑起她颈上的耳机贴耳聆听一会儿,跟著音乐覆诵起来:
「你不爱我,我偏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眼神倏沉,锁定向他钟爱的女人,「你要当心了,我的小姐。」
兰西心生恼怒,抢回耳机。比才的「哈巴奈拉舞曲」是她高中毕业公演个人秀选定的曲目之一,那段期间小管每晚陪她彩排,因为小管的意外离世,後来,她从公演舞台缺席,这首曲子也成为她的心灵慰藉。
进屋前,兰西瞄见石阶上的小蛋糕。
「谁生日?」随口问完,美眸一定。今天是……她怔然低语:「是我生日。」
看了眼屋顶那团颇具敌意的白光,雅各目光深沉,尾随在小姐身後进门。
迟疑一下,他僵住不自在的俊容,淡淡说了:「还有我的。」
兰西踩上玄关的双脚凝结,惊愕之下冲口而出:「男孩子不过生日的!」
雅各睨她一眼,越过她缓步进屋。「我是男人,我喜欢每年都过。」
男孩子不过生日是小管说的。雅各从来不是小管,他们不一样……
他们在她心中是截然不同的独立存在,这才是她选择雅各真正的原因吧?
她不允许小管的回忆被侵犯或取代……兰西既愧又怜,注视著打开厨房冰箱放蛋糕的沉静男人,倔眸渐柔。同样的,同样的……
「你晚餐想吃什么?」她不知道他们的生日是同一天,完全不晓得。笨雅各。
雅各闻言愣了下,看她束著头发走进厨房,准备为他洗手作羹汤。
「什么都可以点?」笑著将冰箱前的位置让出来,接手小姐正在束绑的乌丝。
兰西弯身翻找闹饥荒的小冰箱,蹙眉沉吟:「快点决定,我要去超市买——」
催促声未完,猝然被搂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雅各吻住近一个月没亲热的可餐秀色,胸膛滚出一句沙嗄低喃:「我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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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过生日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纪念他母亲。这孩子很爱他妈妈。
这孩子很执著,一旦爱上哪位小姐,她等于万劫不复了,你懂吗?我的好女孩。
兰西坐在起居室翻阅杂志,脑际忽然掠过姆妈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她徐徐转头。
没有顺利点到大餐,雅各退而求其次点了泰式凉拌木瓜丝,把小姐的生日礼物——一轮白金模型跑车送给她後,「工具箱」一提,就上床忙前制作业了。
「怎么了,小姐改变主意,愿意让我点了?」到起居室拿手提电脑,雅各见兰西抬头瞅著他。「再这样看我,後果我可不负责,管它伤口流不流血,照做不误。」
「我怕你伤口痛。」兰西没好气地看回杂志,翻页的小手突然被雅各拉去。
「我这里更痛,感觉到了吗?」
「雅各!」她脸色火红,烫手般甩开在情欲方面百无禁忌的老练男人。
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孩子,雅各瞥瞥兰西潮红的面颊,笑唇一掀,回转床上。
沉默许久,兰西把玩精巧的模型跑车,淡淡露笑,笑里浅蕴一抹思亲的轻愁:
「我曾经怀疑,老布是我父亲……」她爬到雅各身边盘腿坐著,帮他清理枪械。
「他不是。」雅各断然推翻她多年的猜疑。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她虽然也知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是好奇他的笃定。
「你真的想知道?」
兰西讶异停顿一下,不快地瞪雅各。「是我的语气不够认真吗?」
「是啊,总算出现了突破性进展。」雅各不想提醒她,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曾认真过,他挺喜欢现在这种和平共处的感觉,不想提前结束它。「你真想知道吗?」
「不想我不会开口问。」她语带怒意。
「说的也是。」雅各眉眼丕冷,语气云淡风轻地投出惊人之语:「老布的道德观很惊人,不会允许乱伦这种事在他眼前发生,你不会是他的种。」
乱伦?兰西瞪著床上各式各样的地雷,脑子迅速从雅各突发的惊人之语推敲出一个骇人的结论!这表示雅各和老布有血缘关系?他和老布是……父子关系?!
「话说回来,就算你是他私生女,我这种缺乏道德观念的人,」雅各抬头凝视错愕不已的兰西,对她笑得邪恶,「也不是很在乎。想想是挺刺激的。」
「你是老布的……儿子!」兰西震惊低语。
「小孟才是他儿子。」
「小孟是老布的儿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错愕。
「看你日子过得多么漫不经心,全世界都知道小孟是老布的儿子。」
「是被政敌绑架的那个小儿子?」兰西太过震惊,懒得反驳他夸张的嘲讽。「我以为年纪应该更大一点,想不到是……难怪小孟彬彬有礼,像个小绅士。」
英国有句话,地上首相,地下老布,「轮椅上的政权」正是形容老布的烜赫尊荣,与他呼风唤雨的影响力。他的家族是一支在英国极具影响力的贵族世家,是英国上流社会的精神象徵与指标,屹立四百多年,血统纯正而古老。影响力惊人。
这么说,雅各体内天上、地下的血液各占一半,是最高贵与最……
「我没有看过我妈妈。」至少,至少他还有妈妈呀。兰西心有所感,惆然低语:「老布不晓得我父亲是谁,他也没有我妈妈的照片。」她什么都没有了。
雅各停下搜寻资料的工作,盯著她佯装坚强的娇艳侧脸,他想了下,连线上网。
「我不介意把她借给你。」把她扣过来,他指著乎摆在床上的手提电脑萤幕。
兰西瞧见萤幕上有个漂亮的华裔女性,岁数约在三十出头,她长得好像——
「她是你妈妈吗?雅各。」她捏著雅各的下巴,讶异地和萤幕上笑容温婉的女子来回对照。「她脾气很好吧?为什么会生出脾气这么差的儿子?」
见她把他秘密收藏在网路上的照片一张张点出来看,满脸羡慕,雅各如释重负後,才知道他很在意枕边人对他母亲的看法。他多虑了,她毕竟是他看中的女人,不是普通女子,是见过世面、气宇非凡的女人。他可以放心和她谈谈他最爱的母亲,让她更了解他的世界,毕竟,她将陪伴他一辈子。
「我十二岁知道我父亲是谁,当天,我就去他家抢劫了。」
兰西如他所愿转眸瞅他,眉色淡然,仿佛他的举动在她意料之中没什么好大惊小怪。雅各笑著,伸手揉一下她这回没皱纹的眉心,疼著心爱宝贝般轻轻揉著。
「我是我父亲一度风流的结果,我母亲是爱雅所说的妓女,她很温柔,可惜死得早。」他神色冷漠,不带半丝悔意,口气平淡得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或是怕被谁拒绝。「我在妓院出生长大,这种环境也有好处,性爱技巧浑然天成,我就是这样的男人。你可能觉得我的出身不如你预期……即使如此,你还是我的。」
「雅各,你一点都不自卑,不要用这种方式试探我!」兰西愈听愈生气,用力点开另一张照片,学生时代的那个她突然跳上电脑萤幕,一脸叛逆地瞪著她。
雅各笑她知他甚深,移身过来,吮吻她优美的颈项,勃发的欲望顺势压上他觊觎一晚的俏臀。对于自己的出身,他确实一点都不自卑,他深爱他母亲,没有自卑的道理,但他会用它来抓住她的心,如果那只鬼魂要玩纠缠不完的把戏,他不会玩输他!
「为什么是我?」看著学生时代的照片被他如此珍藏,兰西不解他为何非她不可!「为什么一定要我?」
雅各凝视她心浮气躁的背躯若有所思,答得不正经:「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爱你啊,小姐想听我表白这句话?」
用力敲击键盘,她心中的忧烦更深。「你的任务什么时候完结?」
听出她在赶他离开,雅各拿出刚到手的平面图,沉静道:「和我的小姐同一天。」
猛然翻身下床,兰西体内那股暴风雨前的怪异宁静,终于风起云涌。
雅各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康复当中,对老太爷那边,他按兵不动,兰西心中的焦虑感渐增。她一直避免去碰触雅各中弹那天的记忆,不想问他打算怎么做,她当然不会过问他做何打算,他的世界太血腥,她不愿参与太多……
「你在踱步啊。」雅各盘腿坐在床上,研究著姬家祖厝的平面图。「有烦恼吗?」
「你又要开始测试姬家的安全系统吗?」
「职责所在,当然。」
兰西不晓得自己想干什么,阻止他以牙还牙,还是……什么?帮助他完成工作吗?她并不是为了这种事回台湾,这里好闷,她呼吸困难,她要逃离这里远远……
「一点多了,姬家那位少爷应该被奶妈哄睡了。」雅各淡声提醒打开房门,想出去透透气的烦躁女人。「外面雷雨交加,不是跑步的好天气。」
兰西怒火中烧,累积多日的焦虑感骨牌效应般爆开,她将房门甩上!
「你不要跟我说话!」怒气冲冲地冲进浴室,她又奋力将浴室门甩得震天价响,仿佛她进浴室只因为这里有门可甩。
两道俊眉高高扬起,雅各低头研究资料,看著看著,他掩唇轻笑出来。兰西火大冲完澡,穿著浴袍闷闷不乐走出来,情绪糟透,偏偏她的同居人酷好火上加油。
「这回不甩门了?」
「你忙你的事,少来惹我!」她站在梳妆台前,打开吹风机生气地吹头发。
「你,在为我的伤势烦心吗?」雅各将研究完的建筑蓝图翻页,低垂的头颅没抬起,继续专注研究姬氏豪宅错综复杂的建筑构造。「或者说,为我心烦?」
轰隆轰隆……兰西听见初秋的夜雷滚滚而动,她如遭雷殛,全身无法动弹。
来不及逃开,已经惊愕地看见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孔,她再也无法自欺。
她的确如雅各所说,自从那天他为了掩护她而中弹,她屡唤不醒他後,这一幕就此盘结在她的心,和多年前某天清晨她被通知去见小管最後一面一样……
当时,她的心也是那么痛。
「你那天逞什么英雄气概,我求你救我了吗?!」她迁怒质问:「我的问题一向由我自己解决,你为什么要插手!」
「你想留在台湾?」
「你希望我跟你离开台湾吗?」
雅各低眸研究资料,拒答。
她要释放心中那股紧张戚,她被闷得快受不了了。「雅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我说过,我的心情由我负责,我不打算——」雅各的警告被忽然扑过来拥住他的女人打断。
「不要死!」兰西哽咽。
雅各冷硬的心震荡不已,被她突来的央求攻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准你死,雅各,不准!」不管他怎么想,会不会嘲笑她现在的任性蛮横,她都要让雅各了解,她不要连他也应付不了死亡,她就是不要!「你听见了吗?我不准你死!」失去一个已经太够……
「不要我爱你,不准我玩自己的命,你好任性,小姐。」他喜欢有挑战性的女人,他喜欢任性的女人,他喜欢她,好喜欢。「为什么你会这么任性,我纵容出来的吗?」他却无力抵抗。
「任性也无所谓,我就是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心口那股紧张的闷气渐渐消了,散了。
雅各似笑非笑,贴著兰西柔软的颊静默无语。他终于得到她。
手足无措的滋味,他总是喜欢的……为什么这位小姐就这么轻易地摆布他的心情,她如何做到的?只因为他在意她吗?一直以来,都在等她正眼看他,不是输不起而紧追著,是他不知如何放开她,当他已经被她左右心情这么多年以後。
他居然是爱她的,他好爱这位小姐,无法自拔……最可笑是,当他的小姐这么抱著他时,他居然愿意屈服于她任何的要求,只要她继续这样拥抱他,他甚至愿意任凭她宰制他的性命。
爱不爱她,是他这辈子唯一回避过的难题。这女人为何能够如此任性,他又为何随她起舞,由著她为所欲为,只因为他非她不可?多幼稚可笑的理由,像个为爱痴狂的傻男人。非她不可……
他非她不可……雅各任由兰西牢牢捧住他冷峻的面颊,百看不厌她余悸犹存的这张脸,是为了他而惊悸。他很迷恋她吗?迷恋是什么……
他很确定,她是为了陪他才飘洋过海到英国,他从不怀疑,她是为了他才来到这世上,不是那只三番两次想带她走的鬼。他不需要高贵的天上人物,他只要不需多言就能了解他所思所想的女人,他只要兰西。
是他培养了他的女人,还是,他根本被这女人驯养而不自知?雅各自我解嘲地挑扬一道霸气的眉。迂回问题不是他的风格,他一向面对问题,积极解决问题。
他会除去横亘在他俩之间的任何障碍!
「你的要求很动听,你不妨再说一遍,我考虑看看。」男人的心,有时也需要花言巧语来滋润与抚慰,他开始变成软弱人种了,真没用啊,雅各。
兰西双手捧住雅各刁难人的俊容,美眸波光潋滥,她狠狠瞪住他满不在乎的冷瞳,恶声恫吓:「不准你死!」
「请求获准。」雅各沉声笑著将她带回床上,坚持得到他应有的。「我答应了你,现在换我领取我的生日礼物。」
「你受伤了!」这男人真的很坚持。
「受伤有受伤的『做法』,你愿意配合最好,不想的话我不会勉强。」雅各揶揄著抬起情欲氤氲的俊容,神色认真地凝视她。「我要抱你,现在。」
笑著将瞪他的女人抱到腿上,指尖穿入她似乎还在淌水的秀发。
「你头发没吹干……」捧住她脸密密吮吻。
他的语气扼腕又似失望,听得面色娇赧的兰西一阵讶然,忍俊不住笑了。
「你喜欢女人留长发吗?」他的黑发太俐落,揉不乱。
雅各脱下衣服,将她若隐若现的白浴袍褪至腰间,露出他百看不厌的美丽胴体,从容自在的气息开始凌乱。
「我喜欢你留长发。」他的一只手滑到她背腰,修长的手指揉抚她俏实的美臀,而後绕入,挑情。好不容易得到她,他要她的全部,一丝也不留给几次妄想带她走的阴魂。「把你的手给我,我要你的手。」
兰西怔忡望著满脸渴求的雅各,这才惊觉,原来他竟是渴望她拥抱的。纤白双臂伸了出去,拂触雅各轻轻一颤的俊容,越过他跟她一样微烫的厚实肩头,十只手指如他所愿,缠入他短短的发,亲密亲昵地抱住他後脑勺。
灼红的娇颜在雅各耐不住情动沉入她体内後,躲至他脸侧轻喘。雅各是个沉静冷血的男人,他的性爱观却一点都不冷,大胆而狂野。
「怎么了?」雅各喘著气停下来,拙住她娇红的脸庞点点啄吻。爱不释手……
兰西倒抽一口细气,直觉脱口而出:「这种时候,你不要和我说话!」她不能适应,他为什么老是喜欢这样!
「这样啊……」笑声从雅各胸腔滚出来,竟形成一种异常亲密性感的氛围。「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害羞的小姐。」
这个可恶的男人!兰西羞忿交集,挺身咬住雅各愈说愈故意的下唇瓣,这才皱眉发现自己被乎放在床上。眨眼间,雅各双臂已撑持在她娇红的脸颊两旁,人趴伏在她上头动也不动,静静欣赏著身下女人因他而火红娇媚的容颜。很美。
从雅各肩胛处滑下的汗水,滴入底下一双娇赧圆瞪的美眸中。
兰西吃痛地眨眼睛,看雅各就这么趴著不动,锐利的深瞳浅含一抹谜样的温柔,任由两人的身体紧紧纠缠,他融在她身体之中,水乳交融。她愠怒推著他,怒声嚷著:
「你快点结束!」嚷完後,兰西才察觉自己说得太露骨,偏又不想输给雅各看好戏的眼神,她豁出去怒道:「你不做就让开,我要去洗澡!」
雅各抵著她不知是羞红还是怒红的娇颜,笑逗:「你的男人太快结束,对你可不是幸福的事。我们再来一次?」
他绝对是故意的!兰西光火地抓他一下。
「这一爪的意思是,你不介意多来几次?」雅各愈挫愈勇,嘴上开心泛笑,大汗淋漓的身躯却压著她不动,仿佛在品味什么,脸颊窝在她半湿的发中老半天,一动不动。「重吗?你好香。」
雅各这种样子,原来是在……向她撒娇吗?
兰西曲起膝盖轻撞一下他腹部的伤,雅各不吭一声,硬是承受下来。
「痛吗?」挑衅望著俯视她的男人,「如果你觉得痛,我就觉得重。」
雅各贴靠她朝气蓬勃的怒容许久,淡淡道:「这是我的重量,你记住了。」
他声音中的妒意,令兰西惊诧。枉费雅各自信自负、目空一切,他真是——
「笨蛋。」纤纤手臂滑到他微汗的背上,她温柔抚慰不安的男人。「大笨蛋。」
雅各一笑,热烈回拥他心爱的小姐,嗅闻他最爱的香肩。「说的也是。」
这里永远是她挚爱的故乡,却不再是她的家了。
虽然不甘心,但是她已走得太远、太久,有另一个难缠的牵绊,回不来了。她觉得烦觉得闷,除了对雅各萌生了感情,也不能释怀于她被自己的故乡驱逐,这种平凡日子,她回不来了。
轻轻抚触雅各脸上的棱角,手指一横一撇,心有不甘的在他脸上作画。
她好不甘心,但也没办法了,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家。没有了……
兰西眸中浮出认清事实的泪光,她突然拥紧雅各,哽咽失声:「我们回英国吧。」
意外盼到她这句话,雅各不敢置信地呆住。「再说一遍。」
「你好烦。」兰西不耐烦皱眉,嘴畔噙笑:「我们一起回我们的老公寓吧,雅各。」
雅各不曾经历这种惊喜,他用力吻住她面颊良久良久,不动一下。
「先说好了,小姐,回去以後我拒绝跟你分房睡。」他贴著她缓缓吭声,开始他的约法三章。「每年生日,我们一起陪妈妈,你别跟大猫那些家伙去酒馆瞎混。」
他稚气的要求,让兰西瞅高带笑的眸,「她也可以是我的妈妈吗?」
「当然。你是我的家人,我有的,你一样不缺。」他揉著她微湿的眼睛。「不管有多少男人向你求婚,不可以动心。我送你的礼物要全部接受。」
「你这么罗嗦啊。」最想要的,他没有说出来。
「你才知道我难缠啊。」雅各偏下脸吻住她。
兰西被他动人的条款惹出嫣然笑意,任由他吻过瘾了,平躺下来与她共挤一个枕头,像隆冬雪夜中彼此取暖的两头野豹,两人肩并肩相互依偎著,良久良久,不发一语。
「这几天去辞行,勇敢一点。」雅各急于带她离开充满恶魇的「鬼地方」。
明白他在鼓励她面对最困难的一关,兰西诧异又旁徨,「万一……」
「没有万一。」雅各打断她的迟疑。「你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你做得到。」
这种话从雅各口中说出,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与赞美。
只会奚落人的严酷教头居然在赞美她,好荒谬……不敢置信……
「你从来没受挫过吗?」
「当然有。」雅各笃定地盯住她,意有所指:「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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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的「暑期打工」,昨天正式告一个段落,今天换他行程满档,这出戏将是高潮迭起,绝无冷场。
身形沉静而轻敏,穿著一袭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从屋顶垂降至23楼,将玻璃窗上连接到警报器的感压条从容解除。迅速走到甬道底端的和室卧房,无声侵入。
摸黑忙了几分钟,坚硬的靴子踢了下榻榻米上的老人家。「起来,老头。」
睡梦中被唤醒的姬老太爷,被暗夜中突然的亮光刺眯了老眼。
「别动,送了命,我可不管。」旋步走到窗边,斜倚墙面,修长的双腿悠闲交叠。
姬老太爷被颈上突来的刺意戳痛,低眸一看,火气立炽。「你是那个死小子!」
「眼力不错啊,老头,值得赞扬。」雅各一脸笑意,血腥味浓的冷眼不带一丝笑。「我懒得跟你废话,只说重点。你借我的手除去你的小家伙,又借我的手救了你那位废物少爷,你欠我可多了,臭老头。你拿我的小姐当诱饵,吸引我来台湾帮你解决『家务事』,对吗?快点承认,老头,我发现我对你们这家子很没耐性。」
老人家动弹不得,看不见站在头顶方向的臭小子,他定神一哼。「一样是私生子,你倒是混得有模有样。那畜牲不走正道,十二岁而已却泯灭人性!杀人、剥皮样样来,我任他勒索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小畜牲竟然威胁要剥莲冬的皮,我容得下他吗?」勃然大怒的老脸掠过一抹感伤,「既然没救,不如早点投胎,重新做人……」
「别唠唠叨叨,那是你家的事。」阴寒的声音从窗边冷冷传来,不给半点同情。「帮你解决小畜牲这条,算是给老布情面。我无意救你那位废物少爷,挨弹是我自己能耐不足,不算你恩将仇报了。」
「臭小子,你把我的公司弄得鸡飞狗跳,这些帐还不够抵消你的火气吗?」老太爷无视他加诸于身上的威胁,雄浑的声音因他的魄力与担当出现了笑意。「既然这样,你今晚大费周章,老头子可以请教是为了什么吗?」
靴子在屋里无声走动,雅各居高临下,冷冷睥睨不可一世的老太爷。
冷寒的面容,被黑夜全然隐没。「我来告诉你,你不该打我那位小姐的主意。拿她当饵,你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行动,你不妨想一想,我会怎么对付你最重视的子孙。这笔帐我一定要讨回来,你若不甘心,可以继续报复。」
「臭小子!老人家家累多,年纪大了,没法陪你这样玩!」老人家羞恼成怒,一动,颈子又是一阵刺痛。「大家适可而止吧,我和老布毕竟不是普通交情。」
「这种时候套交情,会让我,」转步往屋外走去,声音遽寒:「更想报复。」
「小子!」软硬兼施也搞不定他,老太爷怒道:「讨回这次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轻捷的脚步没停下,雅各冷哼一声。
老太爷望著交叉斜架在他颈上的两把利刃,这是两把轻轻一削就足以砍断人颈的野战刀,年轻人架设的角度既不会伤到他,又足以让他时刻感受到刀刃致命的冰冷感;只要他不当一动,立刻有被割喉的危险。
他还肯来警告他,是冲著老布给他几分薄面了。「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年轻人。」
「我手下留情了。」雅各反手带上房门。「我没宰了你,不是吗?」
老太爷释然一笑,知道这表示他不会做绝,顶多是再吓唬他们一下。被小子吓唬这么久,不差这一次了。大家各凭真本事,他欣赏有本事的年轻人。
「倔小子,我中意你当我孙女婿。」
门外传来一声高傲的冷笑:「我不中意死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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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姬老爷家中出来後,雅各接著下一档行程,陪他的小姐思忆亡故的旧情人。
据说,这个小村庄住了一堆晚睡早起的七、八十岁老人家。两人于是选在清晨两点摸黑进山村,到了那座夜里看起来,依然清幽的小墓园。
雅各一眼就看见那个洁白无瑕的自闭男人,他坐在自己的墓碑上,俊秀又高贵,带著病相的脸色如同每次见到他一样,满脸阴郁。从逮回俄国佬那一夜,在海边看见他起,他们就结下不解之缘,当他发现这个亡魂跟上了货轮,并想带走他的小姐时,他们不怎么投合的缘,立刻变成不解之仇。
门都没有!管冬彦,门都没有!
「你……」兰西不知道要不要让雅各跟进去,他已将她推入她惧怕多年的地方。
「时间有限,别躭误太久。」转身走开时,雅各瞥向墓碑的唇泄出一笑。
看他的小姐举步维艰,终于走到墓碑前,兀自强撑九年的纤肩一颓,她站在初恋情人的遗照前、站在那个伸手轻搔她发丝的亡魂前,像是在低声痛泣。痛不欲生。
「别担心,她看不见他的,这是天意。不管是天上、人间,各有一套规矩在。」
退到山壁抽菸的雅各,发现身边多了一位慈眉善目的银发婆婆,矮小的她只到他腰间高度,眉开眼笑,身上有著令人安心的温和特质。
「要抽菸吗?」雅各把万宝路横递过去,眼睛不离墓园里面那位小姐。
「我看起来像几岁啊,猴嵬子。」老婆婆为他出人意表的反应,呵呵笑著。
雅各抽空瞄她一眼。「九十五岁上下。」
老婆婆举起长长的衣袖,半遮脸容,心花怒放地笑著。「你这孩子很特别,老婆婆喜欢,帮老人家点著菸,好久没抽啦。」
迅速触著菸後,雅各勾唇微笑,动作轻柔地把菸送到老婆婆手中。
「他很想见她一面,和她说说话,无奈天不从人愿。他在人间逗留,迟迟不归,是为了这个伤心的小宝贝。」
「没办法见面,只好带她去作伴?」雅各温和的语气丕寒。
「你错怪他了。」老婆婆姿态优美地吞云吐雾起来,「这个标致的小娃儿以前常到我们村里玩,那时候,她的笑容不知道有多娇多甜。有一阵子,她活得很痛苦。」
雅各看兰西痛哭一场後,心神终于静定下来。在纯白大石理砌成的清幽墓前静思片刻,她坐了下来,螓首依偎墓碑,像赖进某人怀里般爱赠不休,轻声细语,向在对往生者炫耀她这几年来的经历、她走过哪些地方,她在英国的生活点点滴滴。
偶尔谈到什么,她会向他这里睇来神色复杂的几眼。
「我的小姐没那么脆弱,不用他以这种方式结束她的痛苦。」只要想起他的纠缠让他心神不宁,害他因为担心他的小姐被这个阴魂带走而挨枪,雅各就火大。
感受到前方那团银白人影不掩敌意,向他投射来一个阴淡的眼神。
雅各冷笑著抬眸迎视他,挑高了眉头,对老婆婆说话:「叫他安心去投胎,她这边不劳他费心了,他们的缘分只有那三个月,他永远等不到她,叫他滚开。」
「你们小伙子的事,婆婆无力干涉,一切端看天意。」老婆婆呵呵发笑,「时间到了,婆婆得回去了,那边规矩一大堆,好麻烦的。」
雅各冷哼一声,目送老婆婆可爱的老脸淡成了风。「一路好走啊,老人家。」
飘在空中那支菸抽到只剩菸头,掉了下来。「快点把小宝贝带走吧,好让老婆婆顺利将孙子带回天界交差啊,他这一次溜下来太久了,小伙子。」
「我就知道又是不中用的孙子。」雅各呢喃著,抬眸冷望徘徊人间不归的俊美天使,他挑衅地恶意催促:「走了,兰。」他们还有一个少爷要解决。
兰西瞪雅各一眼,静静娇睇管冬彦青春永存的俊秀脸庞。
这几年不停在问他为什么丢下她,明知她只剩下他了,他不会舍不得吗?
挪身蹲在遗照前方,让他仿佛在对她笑,而她也回以温柔凝眸。
「我走了,明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准时回来看你,绝不爽约。」
「你待太久了,出来,兰。」雅各弹开手上的菸,踩熄。
兰西恼怒得恨不得一枪了结他,知道雅各是故意在这里这样叫她。
「他就是雅各,他总是愈说愈故意,很爱惹我生气!」兰西隐忍怒意,望回笑容淡雅的遗照,语带歉然:「对不起,我还是没有跟力齐学长和小夏他们见面,你知道我的个性,不是全部接受,就是全盘放弃了。这样对彼此都好,力齐学长和小夏他们若是知道我的职业,一定会担心,与其如此,不如维持现状。希望你能谅解,无牵无挂对彼此比较好。」美眸瞅向站在墓园口,不肯越雷池半步的冷峻男子。「我会永远记你在心上,不会忘了你。虽然我曾经很怨你,但是现在我只要你记住这个——」
起身准备离去,她亲吻一下遗照中人。「我好爱你。」
雅各看见坐在碑上发怔的亡魂也渐渐淡成了风,而後他的小姐向他走来,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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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代号「冬眠」,最後目标歼灭。
It's over。
姬莲冬又被打昏了。这张脸,睡著时真的和小管没有分别。
兰西瞥见雅各在姬莲冬手机上留下字,正式宣告他的姬家安全系统测试任务也告一个段落,她心在痛,却笑了出来。
「你的幽默感很邪恶,雅各。」冬眠?
雅各在女士坚持下,心不甘情不愿将最後一枚地雷从姬莲冬身上拆除。
「我对你的欲望更邪恶,想不想见识?」他起身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为地雷没火药纯「摆饰」,她都不许他装在姬家少爷身上而动怒。
兰西愣住,皱眉狠瞪他一眼,娇美双腮晕出一层醉人的粉淡。
「你脸红了?」似乎深感不可思议,他像是喃喃自语,而後,存心让她更难堪似地,他定定注视她赧红的娇颜轻笑起来。「小姐居然脸红了啊……」
「你够了!」蹲在姬莲冬面容前,她静静望著。「为什么起这种任务代号?」
「你以为对付这些废物,需要费多大力气?」冬眠中的脑力就绰绰有余。
看她蹲在姬莲冬面前,恋恋不去,雅各从口袋抓出葛拉克手枪,手臂悠然平举,枪口瞄准姬莲冬俊美的睡脸,那是他始终看不顺眼的一张脸。
「走了。」
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兰西侧首一瞥,佣懒的美眸望入雅各阴戾的眼。「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雅各。」
他挑高一道眉。「真有那么一点浓情蜜意,不是?」
「你讨厌女人哭哭啼啼?」意识到分离时刻真的到来了,泪意隐隐在动。
「你又猜对了。」检视好将被缠成肉粽的姬家少爷後,雅各稍泄了心头之怒,与姬家难解的恩怨正式了结。
「很好。」终是不忍少爷受苦太久,起身时她悄悄按开姬莲冬身上的追踪器。
毫无预警,她一个快步跳到雅各身上。他处变不惊稳稳地接下她,眉头高挑。
美腿环上他劲瘦的腰间,她把额头敲向他,冬眠的心破茧而出,开始默默哭得伤心又伤感;她的眼泪,在他脸上泛滥成灾。
为所有的一切,「冬眠」之前、她遗失了再回不来的一切,默默悼念并告别。
她的心跳,死于十七岁那年他的「冬眠」,始于二十六岁这年他的「冬眠」。
「你常警告我一件事,记得吗?」雅各将她带离伤心之地。
下楼前,他不悦瞥一眼姬莲冬身上的追踪器。但,凡事凡物与小姐的泪水相抵触,一律变得不重要。
「我警告你的事不少,给点提示。」兰西哭累了,困困地趴在他肩头。
半睡半醒之际,她听见脸侧的男人轻轻抛出一句话,没头没尾,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如同他对付敌人的手段,谋定而後动,不轻率出手,一出手便要杀人个措手不及。她万万想不到,这名死神般男子连这种话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表现。
一怔之後,不可思议地,她明了他的意思,确实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
于是,梦中的笑甜甜。又疼又柔地,她呼唤十七岁那年不慎逝去的美梦。
于是,简单四个字之後,她走入梦中取走冰藏多年的心,点点滴滴地,重新酝酿起爱人与被爱的幸福。
「你有心愿未了吗?雅各。」她恬然栖歇在他肩窝,懒懒磨蹭他颈子。
「也包括床上的各种幻想吗?」
「不包括!」她脸色胀红,不懂他为何可以酷著一张脸,若无其事挑逗她,那一点也不像顶尖猎人。「你正经回答我!」
「不包括啊?那就没有。有也不需要我的女人帮我完成,我的心愿是我个人的事,与你无关的部份,我不希望你插手。」雅各揉了下她浅蹙的眉心。「走的时候,我们是一起的,你没办法帮我完成心愿。」
雅各在向她保证,不会留她一人孤军奋战、不会像小管一样丢下她一个人吗?
他知道她是在帮小管完成他的梦想,所以离乡背井,一头栽进不归路。
兰西讶然又感动,于是回缓他他最想要的一句话:「我答应当你的搭档。」
从今以後他们不再各走各的路了,因为人生苦短,因为世事难料。
她知道雅各在等这个,当他从容沉稳的脚步愣了一下,突然扣住她下巴,忘形地拥吻她,她也一点都不意外;即使,这是人来人往的信义计画区,而雅各因为他母亲职业的关系,从来不曾在公共场合对她「毛手毛脚」,她也不意外。他好开心,好开心……
望著顶上那片乌沉沉的对流云,兰西喃喃低语:「很适合我们。」
她的未来,注定要活在灰阶的世界里,日子这般过下去其实也不错,很不错……昨天也许亡命于米兰暗巷,今天可能空降黎巴嫩,明天会是在哪里呢?她期待著。
雅各顺著她出神的瞳眸,也抬高俊长的眸,向风雨欲来的天空投去一瞥。「不冷不热,猎人头刚好。」
压根不意外他的回答,她展颜轻笑。
「我睡了。」莫名其妙打完招呼,兰西忽然觉得突兀得荒唐。
虽然没有回头看雅各的反应,虽然两厢静默,无由来地,她就是知道雅各也在笑。
「要我唱摇篮曲助你入梦吗?」心情很好的男人嘲弄道,空出一手当眼罩,巴住她爱困的眸,难得展现他柔情的一面,帮她遮住刺眸的天光。「我会叫醒你,睡吧。」
犹如枪林弹雨中的暂歇,她困极,乏力拒绝他保护欲十足的手掌,转瞬入梦。
在那个灰色的梦境中,有句话在回荡,那是某个男人很故意的回答,杀她个措手不及;她在梦中更偎近那个执著的男子,听著听著,脸上便露出了疼惜一笑——
别爱上我。她总是这么警告他。
晚了九年。如今,他终于这么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