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珊气急败坏地以掌击额,对于高芸柔和何士颖闹翻一事她深感愧疚,直觉是自己的多嘴与急性子惹的祸。
高芸柔轻蹙着秀眉,一脸快快不乐。
“我才不想跟他解释哩!”言语中满是赌气的意味。
“芸柔姐——”陈之珊非常无奈地拉长了尾音。“拜托!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说这种呕气的话好吗?”说得仿佛她自己有多成熟稳重。
“是他不想听的。”她鼓颊扁嘴,气呼呼的说。
其实她何尝没有试着解释呢?只是当时何士颖不知是难以接受这项事实还是怎么着,那冷漠疏离的态度让她到了唇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回去。是那该死的傲气作祟吧?她就是不想弄得自己像是讨饶似的。
陈之珊斜睨着高芸柔,对她的话抱持怀疑的态度。“真是这样?”
高芸柔缄默地颔首,那晚何土颖锁眉敛笑的模样再次浮现她脑海。
“那我替你去讲。”陈之珊很有义气地拍了拍胸膛,一副要替主子出马的模样。
“不要!”高芸柔着急地制止她。
“为什么?”
“如果他想听解释的话,自然会来找我。如果他不想听的话,任凭谁去都是一样的。”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这也是她为何没有积极找何土颖解 释的原因,当然,一方面她也想测试她在何土颖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他若是真的爱她够深,那么这个欺骗压根不会在两人之间形成裂缝,相反的,若是两人的感情不够坚定的话,或许……
或许她和他得重新思考了,思考两人之间的爱情是否来 得太快、太猛,以至于忽略了认清彼此是否真的合适。
“这样……,,陈之珊不认同地皱起了眉。“真的好吗?”
对于陈之珊的问题她选择沉默,因为说真的,她自个儿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对彼此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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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你想就这样甩了高大美人?”左辰伟坐在何士颖的套房中闲适地跷着二郎腿,惊讶地问着。
“我没有要甩了她。”何士颖剑眉蹙拢,语气极差地反驳。
“没有?那你干嘛臭着一张脸,不听她的解释?”
“我没有不听她的解释。”何士颖低声咆哮,仿佛左辰伟是碍事的苍蝇。
“还说没有?你现在就是一张臭脸。”
“我只是难以接受罢了。”
“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你当初来台湾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高皓霖,这下可便宜你了,原来高芸柔就是高皓霖,你根本连挖角的动作都省了,不但娶了个大美人当老婆,还平白无故多了个事业上的好帮手,我真不明白,这种双赢得利的事有什么值得你生气的?”
“你不懂,她不应该骗我。”
“她又不是单单只骗你一人,在台湾的建筑界,大伙都以为真有高皓霖这一号人物。”
何士颖眉宇纠结,脸色凝重,忿忿地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明了,原来我在她心中并不是最特别的。”
啥?
左辰伟闻言不禁愣住了,搞了老半天是自尊问题在作祟,原来何士颖在乎的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啊!
果然,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且失去判断力,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向来玩世不恭的左辰伟难得语重心长的说:“咱们是老朋友了,你听我一句劝,去找她吧!别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赔上了最爱,我怕你事后会后悔。”
月明星稀,何士颖独自一人驻足在幽暗的树影下,拧眉不悦地看着前方不远处二楼的窗户。
他正站在高芸柔家附近的一座小公园里,耐不住想见她的冲动,也不愿和高芸柔之间存有任何误解,他终究还是来了。
只是,他本以为能见着她的,不料,高芸柔房间的窗户竟是漆黑无光。
这代表她还没回家。
双眸微眯,他面罩寒霜地看着腕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居然还没回家。
在来这儿之前,他曾先打电话去工作室,回应他的是电话答录机,那表示高芸柔已经离开工作室了,两边的路程不过十来分钟,可他却足足等了一个小时。
她会去哪儿呢?
忧心与愤怒的情绪交杂,他愈等愈觉得心情烦躁。
终于,在将近十二点钟时,高芸柔回来了,只是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碍眼的男人……
何士颖认得那个人,他叫陈文青,好像是上回在建筑师联谊会上曾向高芸柔示好的男人。
当时他不是已经很明白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了吗?他怎么会不知好歹地又找上了芸柔?
由于有些许距离,何士颖无法清楚听见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不过,令他气结的是,高芸柔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在两人谈话间她不断露出嫣然的笑容。
何士颖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虽然明知他们看不见他,但他仍旧禁不住以冰寒的目光瞪向陈文青。
不知自己此刻已成为他人眼中钉的陈文青,以含情脉脉的眼神凝视着高芸柔。
“芸柔,你真的决定要嫁给那个人了?”他至今仍不放弃希望。
“嗯!”她坚定地看着他。“怎么还这么问呢?我还以为你今晚约我出来是为了要恭喜我。”
她当然清楚陈文青对她的心意,也明白他约她出来是为了再试一次自己有没有机会,其实她大可不去赴约的,只是思及上回何士颖曾当面让他下不了台,心里有丝过意不去,再加上她认为有必要让陈文青明白她已心有所属,因此,她今晚才会赴约。
“唉!’尴尬地搔了搔后脑勺,陈文青露出老实憨厚的笑容。“那么……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只能说恭喜啰!”
高芸柔给了他一抹鼓励的笑。“我正等着你开口呢!”
陈文青伸出手,轻轻拍打着高芸柔的肩膀,带着些许的失望与落寞开口道:“恭喜,希望你能幸福。”
“嗯!我一定会的。”高芸柔用力地点着头,像是在说服陈文青,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晚安,再见。”
“再见。”
目送陈文青略显落寞的身影离去,高芸柔轻轻叹了口气,正低头在皮包里找寻钥匙时,忽觉一道人影压迫性地挡在她面前。
这气息太过熟悉,她知道是何士颖来了,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正想抬起头来以欢欣的笑颜迎接他的,忽然听见冷漠的声音响起——
“很甜蜜嘛!”
“你!”笑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瞳目对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你自己啰!看你和陈文青那家伙做了什么事?!”
嫉妒之火烧得他失去理智,虽然明知高芸柔不太可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但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和他什么都没做!”几乎是用吼的把话说完,对于何士颖的误解,高芸柔气得浑身发抖。
“是吗?这我可不知道。”话中难掩讥讽。
做个深呼吸,高芸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不会无聊到专程来找我吵架吧?”她想跟他把话说清楚,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觉得相当压迫。
“当然不是,我是专门来听你的解释,谁知道,竟会这么凑巧看见依依不舍的十八相送。”
原本也一直想找机会和何士颖解释清楚的高芸柔,在听见他这番酸辣揶揄的言语后,顿时觉得胸口一阵抽痛,痛得她连解释的念头都没了,在两人根本无法相互信任的情况下,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黯然神伤地垂下双肩,高芸柔疲惫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吧!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何士颖一惊,直觉告诉他,高芸柔似乎想放弃这段感情。
“什么意思?”锐眸微眯,黑暗中的他看起来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
痛彻心扉地瞅着何士颖,她缓缓地说:“我累了。”
没有理会他的愕然,高芸柔无力地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向家门口。
“小柔!”
高芸柔的脚步因为他的呼唤而顿了顿,她奢侈地期望能听见久违的甜言蜜语。
“我下星期就要回美国了。”他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回去,却说不出口。
“然后呢?”高芸柔问得既小声且不确定,她不知道经过这样的一场误会之后,他们这段感情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毕竟除了戴在手上的戒指之外,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信物。
“然后?”何士颖不悦地挑眉,他以为这样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他在暗示她该是收起脾气跟他回美国见他父母的时候了,而她居然还问得那么云淡风清,仿佛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承诺。“你……自己看着办吧!”
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何士颖等不到她的妥协,心中的某个角落因此崩塌。
相同的,高芸柔等不到他的慰留,颓然地迈开了沉如千斤的步伐,不发一语地走回了自己家中。
一个傲慢,一个执拗,两人的个性在互不妥协的情况下僵持不下,弄得感情愈来愈僵凝,形成了一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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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士颖近乎绝望地看着手表,再过不久飞机就要起飞了,但是他还在机场大厅徘徊,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人,独缺他心中所系的那一个。
“打通电话给她吧!也许她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也说不定。”前来送机的左辰伟好心地提出建议。
“不用了。”收回了梭巡的目光,何士颖故作无所谓的模样。
“什么不用了!”左辰伟受不了地大吼。“想见她就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在等她,你想带她去美国,干嘛这么婆婆妈妈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明明彼此相爱的两人,却没有人肯稍做退让,这样下去,感情不出问题才怪。
“拿来!”他一把抢过何士颖的手机,想打电话给高芸柔。
“你少自作主张。”赶在左辰伟按下通话键前夺回手机,何士颖眼神凌厉地瞪着他。“她如果还想要这一份感情的话自然会出现,反之,如果她已经厌倦了,强迫她跟我一起回美国并无多大意义。”
思及那晚高芸柔在说“我累了”时的漠然表情,何士颖不由得心乱如麻。
终于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高芸柔始终没有出现。
提起行李,何士颖万念俱灰,再一次环视机场大厅,他所期待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心中一阵抽疼,握在手里的两张机票被他捏得变形。
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左辰伟的肩膀,沉重地说了声:“再见了。”何士颖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他本以为这趟旅程可以不孤单的,不料,终究还是独行。
在经过垃圾桶时,何士颖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半晌,他还是将其中一张机票揉捏成团丢人其中。
其实目送何士颖蹭踊独行的并不只有左辰伟一人,高芸柔早已来到机场,她一直躲在角落,在她的脚边还放着一只行李箱,她天真的想着,若是何土颖还愿意让这一段情继续的话,那么她会立即飞奔至他怀里,与他一起回美国。
然而,在看到他阻止左辰伟打电话的那一幕之后,她恐怕自己的出现只会自取其辱,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爱离去,尽管心痛如刀割,她仍倨傲地忍着泪水不肯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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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眨眼就是两年多后。
何士颖再次踏上台湾这块令他心慌意乱的土地,因为这里有个舍他至今仍魂牵梦萦的女人,只是,他不确定那个女人是否也同样情牵于他。
甩了甩头,何士颖强迫自己别再去想那些往事,他这次是受母校之邀,专程回来为即将毕业的建筑系学弟妹演讲。
其实他大可以推掉的,以他的名气,区区一场校园演讲压根请不动他,更别提他根本不看在眼里的车马费了。
不过,他还是来了,原因是邀请人的名字是陈之珊,他记得这个名字,那是当年跟在高芸柔身边爱喳呼的女学生,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有关于高芸柔的讯息,所以他毫不考虑地答应了。
在炽热的仲夏夜,T大的礼堂里挤满了学生,除了建筑系的学生之外,还有其他慕名而来的旁系学生,大家都想一睹这位集才气与外貌于一身的学长的风采。
何士颖演讲方式幽默,肢体语言生动,震天价响的鼓掌声与叫好声差点把礼堂的屋顶给掀翻了。
演讲结束,陈之珊带着何士颖避开索讨签名的人潮,安全地来到校园的某个僻静角落,忽然专注地看着何士颖。
“看什么?”勾起一抹笑,何士颖好奇地回视她。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会在芸柔姐的心中占据了那么大的位置,原来你还真不是普通的万人迷。”
一听见高芸柔的名字,何士颖忽地锁眉敛笑,心情也变得躁动。“她……还好吗?”终于问出了他一直藏在心中的话。
“我还当你都不会问了呢?”
原来不是不会问,而是要她来开头,真是的!怎么两个人的脾气都一样拗呢?
但笑不语,他看得出眼前这个女孩的性子很鸡婆,相信不用他开口问,她自然会说出他想知道的事。
“她啊……”陈之珊故意把话尾拖得很长。“我劝你最好抽空去找她,否则,我怕你会后悔一辈子。”
“她出了什么事?”言词中透露出藏不住的担忧。
“这个嘛……怎么说呢?我认为你还是亲自走一趟会比较清楚。”陈之珊卖了个关子。”她的地址始终没变,你应该知道如何找她吧?”
“嗯!”“喔!对了。”狡黠的神色一闪而逝。“别怪我没提醒你,芸柔姐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何土颖闻言浑身轻颤,神经紧绷如弦。
“你是说……”他问得咬牙切齿、眸光阴寒。
“别问我,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
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陈之珊故意留下许多想像的空间让何土颖去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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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了许久,何士颖决定听从陈之珊的建议去找高芸柔。
他站在高芸柔的工作室外头等她下班,这情景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一晚,虽然地点不同,但等待她时的焦急与情怯是一样的。两年多了,他不知道小柔心中是否依然有他,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曾忘记过她,即便身边从不缺女伴,但她们都进驻不了他的心,他的心扉只为她开启。
思及此,何士颖不由得暗笑自己过分痴情了,陈之珊不都说了吗?小柔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或许再也没有他靠近的余地了,因此他今天来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便好,他只想知道小柔是否无恙?过得好吗?
等了将近半小时,忽觉有个软绵绵的东西撞上他的脚,低头一看,愕然发觉竟是个约莫两岁的小女娃。
何士颖蹲低身子,惊喜地看着冲着他傻笑的小女孩,这个小娃儿长得圆滚滚的,红通通的苹果脸颊、唇红齿白的模样相当讨喜,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小可爱。
抱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女娃,何士颖左顾右盼,就怕她的家人正急着找她。
“小宝贝,你好像走丢啰!”他疼爱地在小女娃的脸颊印下一吻。
小女娃似乎相当喜欢何士颖的亲近,只见她开心得手舞足蹈,甚至还伸出双手搓揉着何士颖的双颊,发出兴奋的咯咯笑声。
“盈盈!”一个中年妇女忽地出现,她着急地冲上前,从何士颖怀中将小女娃抢走,并且戒慎恐惧的盯着何士颖。
“我没有恶意。”何士颖赶紧表明善意,就怕那名妇女会将他当成绑架犯看待。“是她自己跑来找我的。”
“谢谢!”妇人慌张地道了谢,抱着小女娃快步离开。
本以为这只是一段意外的小插曲,不料,何士颖竟看见那名妇人抱着小女娃走进了高芸柔的工作室,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笼罩着他,他总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怪怪的。
约莫十分钟之后,那名妇人走了出来,令人不解的是,原本抱在手中的小女娃已经不见了。
“不会这么迷糊吧?莫非将自个儿的女儿给忘了?”何士颖喃喃自语,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过工作室的大门。
就在那名妇人离开后不久,工作室的大门打开了,一个令他心悸的身影终于出现。
两年多不见,他的小柔变得更加妩媚成热,波浪长发、红润脸颊,依旧娉婷的身段,现在的她是如此地明艳动人,除此之外,看似优雅美丽的她还透露出坚毅的特质,这是他之前不会见过的。何士颖不禁思忖,是他的离开让她变得坚强吗?陈之珊不是说小柔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吗?难道那个人没有好好照顾她?
正当他着迷地望着高芸柔,犹豫着是否该走上前去与她打招呼时,忽见高芸柔从门内拉出了一辆婴儿推车,而推车上坐的正是方才那名小女娃。
思绪有点纷乱,怪异的感觉愈扩愈大,他甚至有种心脏被揪紧了无法呼吸的错觉。
愣愣地看着高芸柔开心地逗弄小女娃,而小女娃则笑得天真烂漫,直冲着高芸柔喊“妈妈”。
何士颖顿觉脑中轰然作响,麻辣热烫的感觉贯遍全身,他不敢相信,他的小柔居然已经嫁做他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