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停顿,一切鲜明后,当京城里人们正沸沸扬扬的诉说着东方爷失踪、东方府成空城消息的同时,四抹黑影点着白雪在犹是寒冷的白色天地中忽上忽下,远远望去,恍若四只黑色灵猴。
但仔细一瞧,却发现是四抹人影。
他们一身黑色劲装,头裹黑布,只露出四双冰冷无情的眸子。
夹着凛冽的寒风,他们目标一致地往垄儿山腰疾飞而去。
「赋儿,包袱、牌位、骨灰坛都放在马车上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屋外,东方卦戏唤着还站在屋内缅怀的离赋,提醒她该出发了。
「别这样叫我。」跨过门坎,离赋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还有,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的闺名,你怎么知道的?」这段日子,她一直回想,总记不得自己曾告诉过他自己的闺名。
「怎会没有,咱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妳就介绍过自己了。」
「是吗?」
「当然是。」他吃定她其差无比的记性。
离赋纳闷的皱着眉头,总觉得没有,但偏偏他说有……唉~~或许真的是这样,因为她的记性的确不好。
「那你也别……」正想开口要他别再用这种亲昵的称呼的同时,一旁忙着的石头突然飞身挡在两人身前。
「主子,有人!」
「不慌,你来驾车,让他们过来。」
「咦?」石头一愣。
「咦什么?好不容易天气好转,别浪费时间。」东方卦戏一边催促着石头,一边从容不迫地把离赋带进马车内,然后自己也走入马车内。
「东方卦戏。」四抹人影像闪电般,一眨眼就出现在马车边。
「在,不过等会儿,我在整理行李,你们等一下。」东方卦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不晓得自家主子在马车内磨蹭什么,也不晓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石头只好手执缆辔,表情沉凝地坐在外头严阵以待,因为他敏锐地感应到这四人各个武功高强,绝非泛泛之辈。
四人不吃拖延战术,按着指令,用没有起伏温度的语调开口质询。
「王爷问:为何不保持联络?」
「忙嘛!你们也瞧见了,我们在搬家。」东方卦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中间还夹着翻箱倒柜的声音。
「王爷问:为何东方府会成空?」
「因为搬家,我说过了呀!你们不也正在看着?」
四人不动如山,缺乏人类温暖气息的身体站在冷雪中,像是四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王爷问:为何只送去两套衣裳?」
「因为第三套还没绣出来,如果王爷急着要,我赶工就是了。」
「王爷要你马上去见他。」
「王爷终于不问啦?」东方卦戏终于把头探出马车外,看着外头包得密不透风、丑不拉几的四个人,他突然温和一笑,然后招手。「来来,我写了封信给王爷,谁来拿一下?」
「王爷要你马上去见他。」动也下动,就连东方卦戏手上的信也没瞄一眼,四人还是冷冷地传达关王爷的命令。
「我就说了我很忙啦!目前暂时没空晋见王爷。反正你们也来了,就顺便帮我送封信嘛!」笑得更亲切温和。
「不见王爷,你死。」说完,四人瞬间各自抽出自己的武器朝东方卦戏奔去,不过却在下一瞬间,被石头挡住。
「说错了吧?见了我还是得死吧?只是早晚问题。」东方卦戏咕哝地回到马车内,却在一转首后,发现离赋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蜷缩在角落。「赋儿?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他快速来到她身边。
「你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为什么会这样?」抬头看他,她抖着唇低声质问。
因为知道又有人要迫害他,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担心着他的安危,但他总说不会有事、不会有事,而她看着这段日子的确没有什么动静,也误以为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却没想到如今出现了四个要杀他的人!
「有吗?我是这么说的吗?我明明记得我是说如果雪不停,就暂时不会有事。」东方卦戏黑眸贼溜溜地转啊转,又在说谎谁她,「会不会是妳听错了?」
「我没听错。」想跟他争辩,但听着马车外兵器相接的声音,心中的恶寒颤栗增浓转深,不自觉地抱住他整条手臂,忘记这几天要与他保持距离的决定。「我不要这样子、我不要这样子……我不要你死,我不要看到你死。」
「放心,那四人还抵不过石头,我死不了啦!」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很快判断出目前是优于自己的情势。
石头是个练功狂,这一年来,功夫果然进步不少。
「可是他是王爷,这次不成功,一定还会再派出其它人来抓拿你,你还是有危险。」
「好像是这样没错吧?」感受那睽违几乎一整个冬天的温暖身子,东方卦戏立刻顺势把她搂到怀里。嘻嘻,计划就是计划,他忍了好久,等得就是这一刻,终于让他等到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在乎,明明是你告诉我要好好珍惜生命,可是为什么每次你都让自己这么危险?为什么?」因为太过生气、恐惧、不安,她挣扎地想抗拒他。
「唔,是我的错,对不起。」他更加搂紧她,企图给她一点安全感。
「呜……不要对不起,不要让我这么害怕才说对不起,我不要这样子……」她不领情,还是挣扎抗拒,甚至激动地哭了起来。「你明明说过要一直在一起,可是你却让自己这么危险,你说话不算话……呜……」
「妳总算肯承认这件事了。」他笑出声,然后猛然低头吻住她,吻住她的哭泣埋怨,吻出她的愕然脸红。「自从那天起,妳就一直在避着我,问妳那天的事,妳总推说不晓得,现在妳总算承认了。」
离赋闻言,身体瞬间一僵,直觉地就想离开他身边,逃避一切。
没错,她是撒了谎,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关于那日的一切,她都记得,即使高烧三日,都没让她遗忘任何细节。
不只高烧之际他对她做下的承诺,就连之前她失态落泪,以及装作不认得他的事她也记得,甚至中途,在他询问下,她几乎透露黑白叔叔的事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只要想到那件事,她就恐慌不已,因为她答应过姥姥绝不向人说这件事的,但不知是她哪里疏忽了,他似乎已经知道她的秘密。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以及他的言语,在在都暗示着她--他知道了。
所以她惊慌、她害怕,但更让她不知所措的事,就是他的眼神、表情。她不懂,无法理解为什么在高烧之后,她竟然……竟然看得到他的脸了!
不再是一片迷雾,而是轮廓清晰,五官分明的一张脸!
她被吓到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所以她逃避了。她努力的避着他,不停的撒谎,宣称自己完全不记得那天的一切,为了遮掩真相、逃避他可能的询问以及逃避他那张脸。
至今她仍是未懂,为什么看着他,她就会脸红心跳?
「我想一直陪着妳,所以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死掉,这是我的承诺,可我的承诺需要妳记得,妳若不记得,那就不算数,若我不小心死了,那妳也别怨。」
「不要!」她惊恐地抓住他的衣襟,猛烈摇头。「不要、不要!」
「那就要记得,不要再忘。」他逼她做出决定。
「我……」
「主子。」像是察觉马车内的情况,解决完四人的石头在外头轻轻唤着,没有拉开遮覆的布帘。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才朝石头回应。「解决完了?」
「是。」
「那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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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并不平静,关王爷指派的追杀使者锲而不舍的追在后头。
幸亏石头一路相护,情况并不严重,再加上东方卦戏似乎对各地道路十分清楚,大路、小径、高山、洞谷、水路……一路上不时地更换路线,所以遇到的袭击愈来愈少,但还是得保持警觉。
经过七天的东弯西绕,他们此刻来到一个人口不少的小城镇,而且正巧碰到当地一年一度、为期一个月的灯市,大街小巷到处挂满了彩绘灯笼,城镇里的人和来凑热闹的外地人挤满了小城镇。
「赋儿,要不要上街逛逛?」推开客栈的窗子,外头热闹的情景让东方卦戏兴奋地回头朝离赋提出邀约。
「不,我想整理行李。」她避开他的视线,企图把注意力全放在包袱上。
自从那日他逼她做出决定后,她就一直不晓得该如何与他相处,虽然他的态度没变,如同认识最初那样热情多言,但只要他在身边,她的心情就是无法像以往那样平静。
因为他说不能遗忘,所以她不敢再装作不认识他。她渴望他能照着承诺一直陪伴她,但是当他靠近身旁,她却又觉得好不对劲,心无法平静,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表情和传来的温度,她就忍不住心跳脸红。
这一点也不像以前的她,她实在弄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明白自己绝对不想失去他。
但是为什么不想失去他呢?为什么如此渴望他能永远陪伴自己呢?为什么会那么简单就因为他的一席话离开了垄儿山?为什么她会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呢?
此刻有好多问题在心里跳动,让她觉得困惑又不安。
「不急,回来再整理就好。」他从窗边走过来,热情地牵起她的手,「走,我看到一个好大好漂亮的灯笼,我带妳去瞧瞧。」
「我……」她抬头看着他像阳光耀眼的笑容。
「走嘛!」
心中一暖,她忍不住答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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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呢?」四周人声鼎沸,却不见石头踪影。
「在暗中保护我们。」
「真是麻烦他了。」这段日子总是受石头帮忙,她对他一直感到过意不去。
「好多造型奇特的灯笼,这里的师傅可真不简单。」他扯动她的手,要她看一盏像蝴蝶的灯笼。
「我们这样出来好吗?要是让那些人瞧见了,那……」因为一直被人追杀,所以她也一直戒备着,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到人多的地方走动。
「别担心,这里人多成这样,就算他们来了,也不见得可以找得到我们,人多就是有这种好处。」他拉着她跟着人潮缓缓前进。
「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
「别可是了。」他转过身,塞给她一袋不知怎么拿到的麻花饼,然后自己也拿起一个吃起来。「有石头在,妳可以绝对放心,所以妳放松一点,别再皱着眉头了,妳这几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呢!」
因为她一直想事情啊~~看着他开心的笑脸,她心脏一跳,不由自主将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愿意陪着我?」
「那妳为什么愿意跟着我?」他不答反问。
「我……」她困惑地又皱起眉头,她自己也不知道啊!所以才想问他。
「我可以告诉妳答案。」
她迅速地抬起头看着他。
从她胸前再抽出三条麻花饼后,他冲着她一笑,然后突然转身往前冲去。
前一刻还怔愣于东方卦离脸上那抹迷人的笑容,但下一刻,空荡的掌心迅速让离赋回过神。
看着他很快地消失在眼前,周围的人潮瞬间取代了他的位置,离赋脑中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心里已很本能地呼唤自己要赶快追上。
原本十分害怕人体相触的感觉,但是眼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愈来愈小,一时之间,她忘记自己正身处人潮中,心急地硬是想钻过任何空隙。
若有人阻挡在前,她甚至会不顾一切地用手扳开对方,只为了不失去那抹白色的身影。
但是她的身形,力气都不如人,无论再怎么前进,却总是与白色身影差着一段距离,不安的感觉瞬间涨满了整颗心,眼看白色的身影就要远去,离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喊。
「东方!东方--」呼唤着、嘶喊着,用着全身的力气,她声嘶力竭地呼喊那烙在脑海的名字,期盼他能闻声回头,期盼他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边,可就在此时,一连串的爆竹声却在同时响起。
劈哩啪啦,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冲破喧闹,在空中鸣放。
一声一声的爆炸声似是要盖过所有的呼唤,而缓缓晕开的黄色烟硝,则是完全阻断所有的视线。
人们欢欣鼓噪、拍手叫好,一瞬间,爆竹声、欢呼声、大笑声响彻云霄,在巨大的欢乐声中,没有人发现那不安的呼喊。
「不要……不要……」眼看她的呼喊无法发挥作用,眼看人潮开始把她往后推,眼看黄色烟硝已完全阻断自己的视线,离赋不安的几乎落泪。
但是,一想到那抹白影很有可能因此而消失不见,离赋的身子还是用力的往前进,眼神则试图在烟雾中寻找那抹白影,即使过程中身子频频与人擦撞,脚被人踩了好几下,甚至还有好几次差点跌倒,但是她毫无所觉,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前方,看着白影之前所在的方向。
「东方……你要去哪里?等等我……不要丢下我……」低念着,不断用力穿越拥挤的人潮,同时祈祷黄色烟硝快点散去,因为她相信,那抹白影一定在前方等着她。
只要她再前进一点,只要烟雾散去,她一定会看到他就在前方等着她。
是的,他一定会等她,因为他说过要一直陪着她,所以,他一定会在那里等着她的,只要她跟上了,她就会找到他了……
像是响应离赋的祈祷,一阵强风突然乍现,所有灯笼被吹得东西晃动,而烟雾也在一瞬问消散离去,离赋的视线再度清明了起来。
毫不犹豫,离赋立刻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方望去。
睁着期盼的双眼,她专心仔细地往人潮中寻找,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用心地找寻那抹白影的方向,找寻着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几次搜寻的结果却教离赋的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
「不……怎么会……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她应该可以找到他的,一定可以找到的,因为除了他,她还是看不见其它人的面孔,所以,她一定可以在人潮迷雾中找到那抹唯一清晰的脸蛋,只消一眼,即便是茫茫人海,她也可以确定他在哪里……
可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她看不到他的脸?迷雾中为什么再也没有他温暖清晰的身影?
人群里,大灯笼下,蝴蝶灯笼边,零食摊贩前,她不漏过任何地方,可为什么就是没有?
她明明找了这么仔细,这么久,不可能找不到的啊!
只要他在,只要他没有离开这里,只要他会回头找她,她一定可以找到他……可为什么已经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回来,他是不是走了,他是不是离开了?
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恐惧立刻取代不安,如寒雪般渗入心里,沿着血液往全身奔窜,瞬间冰冷了离赋的四肢,冻结了她不安且脆弱的心脏。
离赋像尊失去生命的人偶,她垂下眼睫,动也不动僵立在喧哗热闹的人群里。
「喂!妳这姑娘是怎么回事,竟然挡在这里不前进?」
耳边传来一声声啐骂的同时,离赋感到自己被人撞得好疼好疼,但是那股疼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那股揉合着恐惧的空洞感。
尽管四周人声鼎沸,但她却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恐惧的心跳声。
一声接着一声,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
我,东方卦戏,不是道士,也不是别人,妳记住,不要认错。
「东方……卦戏,你的名我记住了,也不再认错了,可为什么你不见了……」没有感觉自己已被人推挤到角落,也没感觉自己的背就抵着冰寒的矮墙,离赋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表情空洞地喃喃自语。
☆
妳唤我东方吧!记不住我的人,起码记住我的姓,这姓不多,茫茫人海,若妳呼唤,我一定可以听到,必定回头找妳。
☆
「我喊了,我喊了好大声,但是爆竹声也响了,它盖过我的声音,所以你没听到是不是?可是如果我现在喊了,你会听到吗?你会回来吗?」双手不停颤抖,她从来不知道少了那大掌温暖的握执,她竟会这么的害怕,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遗弃似的,再也不会有人回到自己身边。「你是否厌倦了我的谎言和冷漠,所以不要我了?」
☆
不用等,我只想问妳,妳愿意马上到我的身边陪我吗?我们一直在一起,然后一起去找妳姥姥?
☆
「骗人,都是骗人的……」低喃声化为呜咽,离赋眼神凄迷地看着灰色的天空,无力地抵着冰墙跌坐到地面,「即使我想走到你身边,你却愈走愈远,说好要一直陪着我,却放开我的手,离我而去,一路上不曾回头等我,你和姥姥都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你们都不要我了……
「你们……都不要我了……」说不出心里剧烈的纠结疼痛是为了什么,只觉自己又掉入荒芜又孤绝的世界里,如同姥姥被带定的那一天起,她的世界只剩下空洞绝望的迷雾。
即使世间人再多,却只有她一个人被遗忘。
天地之间,永远只剩她一人……
「你们都说要我活得好好的,可却都离开了我,只留下我一个人,我要怎么让自己过得好?」闭上眼,强忍的眼泪终于滑落。「如果你们都不要我,那我为什么还要我自己……没有你们,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
「我不是想让妳哭的。」清朗的声音带着懊恼突然出现在前方。
「东方!」闻声,离赋猛地张开眼,当那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她的眼泪奔流得更凶,呜咽一声,她哭着奔进他的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不要哭,我不是想让妳哭的。」他用力抱住她冰冷颤抖的身躯,黑眸里溢满了懊悔心疼。
她用力摇头,却无法马上止住眼泪,只好把头埋进他的胸怀里。「你不见了……我叫你,叫得很大声,可是你没听到……」
「我……」
「你说会一直陪着我的,所以我去找你,可是烟雾散开后,我怎样都找不到你,你没有在人群里等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好害怕,即使到现在还是好害怕;即使这样抱着他,她还是害怕他会在下一秒钟甩开她,当着她的面消失在她眼前。
「我没有不要妳。」
「可是你放开我的手,然后就不见了。」狠狠地抱紧他,她恐惧至极得全身发抖。「我想跟上,可是没办法前进,然后你就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好害怕……」
「我这不就回来了吗?」他安慰着。
她还是不安。「我看不见你,我怎么找就是看不见你,明明就只看得见你,心里只清楚地印着你的轮廓,我应该可以一眼就找到你,可我就是看不见你,我找了好多遍,你没有在人群里,不在我的视线里,我没有办法找到你……」说着说着,当时的恐惧又回到心里,她忍不住呜咽,更加抱紧他,就怕他又消失在眼前。
「我也是。」他突然说,然后抬起她的下巴。
「茫茫人海,我一眼就可以看到妳,我跟妳一样,心底眼底就只有妳一个人,所以不管妳在哪里,我永远都找得到妳。」
她惊愕地张大眼,正要滚落的眼泪豆大地挂在眼边,闪闪发亮。
看着她的反应,他温柔一笑,揩去他惹她伤心的证据。
「还记得妳去汴京补店的那一天吗?当我在拥挤人潮里意外一眼就瞧见妳后,我才发现原来是这么回事。」东方卦戏低笑着,想起那时发现真相后被吓到的自己,他就觉得好笑。「不是好奇、不是意外,更不是贪恋妳一身手艺,我就是只看得到妳,只想看着妳,我受妳吸引,我爱妳。」
他一字一句,用着春天花开的温柔语调,述说自己的情意,并且抹掉她脸上冷凉的泪水。
「你……」红霞取代苍白,心跳不再是不安,他的爱语如同温暖的风吹入心田里,温暖了她整颗心。
「所以我靠近妳,缠着妳,把妳锁在身边,想一直陪着妳,虽然妳老是记不得我。」
「我是因为……」脸上红霞更赤,想到自己曾经为了逃避而撒的谎,她就觉得羞愧。
「这就是答案。」他牵起她的手,细细抚摸那粗糙却温柔的触感:心里的眷恋点滴加深。「我爱妳,所以愿意陪着妳。」
「那我愿意跟着你也是因为……」语未竞,羞赧的答案却烧红了整张脸,她赶紧低下头,躲避他过分炽热的眼神。
「是因为怎样啊?」他促狭地捉弄,故意问着那昭然若晓的答案。
「是因为……是因为我……」她吶吶地说不出口。
「因为怎样嘛?妳说话这么小声,我听不到耶!」
「和……和你一样。」她还是很小声的说。
「和我一样是怎样?」他嘟起嘴,非常不满意她这个答案。
「就是和你一样啊!」虽然害羞,虽然对这个答案很不可思议,但是心却是甜蜜的,彷若阴霾的乌云一瞬间退去,心情完全海阔天空。
原来她恐惧失去他,渴望他一直陪着她,离开垄儿山跟着他来到这儿,全都是因为自己对他……
「不公平,我都说了,妳怎么可以这么小气?妳起码也说声喜欢,这样比较公平吧?」
「我喜……」倏地止口,再多的勇气也吐不出那羞人的字句。「不行,我说不出口。」
「不行说不出口,妳一定要说,来嘛!不过就是三个字,我--爱--你--」
「怎么变了,刚刚不是这样的。」
「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听。」噘起嘴唇,他学着孩童跺脚耍无赖。
看着那闹起小孩脾气,可还是迷人的俊脸,她噗哧一笑,心情更加开朗了起来。以前只觉得他很聒噪,可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他只是想逗她开心。
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是为自己着想,她整颗心溢满了感动,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许。
「妳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
「我以前笑不出来。」她微笑。
「那以后呢?」
「你想看,我就笑给你看。」离赋红着脸,说着自己程度极限的表白。
「那……死后呢?」
对上眼,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心里不再同以前一般的恐慌。
也许他早已知晓她心里头的秘密,但他从未追问不是吗?既然他不追问,她又何必挣扎说与不说。
他的体贴让她终于明白,她和姥姥之间的约定,就当作是一辈子的秘密吧!
她握起他的手,让彼此十指交缠。「一样。」
「一言为定?」他改不了商人的精明本性。
「一言为定。」